小貔貅
冯涛骂骂咧咧地移开一块地毯, 露出一块破旧的活动门:“这破狗,我服了,他妈咬我,还会自己开笼子!”
毛毛:“汪!!!”
要不是后来几天毛毛肠梗阻了没有力气, 整只狗都焉了, 主人恐怕一开始就能发现端倪。
女主人情绪几乎崩溃了, 在一旁揪着冯涛的耳朵骂他:“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还以为你是个爱狗的好心人士!偷狗再诈骗!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个良心喂狗狗都要说一声我呸!!!”
冯涛大喊:“我还你钱!我还你钱嘛!哎呀——别咬我——破狗——啊——”
林鹤知并不关心这两人的打闹,径自打开了地上的活动门。
地下室阴潮、狭窄,活动门一开, 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排泄物的味道扑面而来。林鹤知眉心微皱,但他从口袋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口罩、手套与鞋套, 猫腰走了下去。储物间狭□□仄, 角落里塞着两个积灰的柜子,左右两个狗笼,只留下中间一人宽的通道可以落脚。
林鹤知环顾四周,只觉得这水泥砌得歪歪扭扭、凹凸不平,整个地下室都像是违规自建。突然,头顶电线拉的电灯泡晃动了起来, 光线明明暗暗, 而更深远的地底下传来了列车铁轨的“隆隆”声——
在这附近, 只有宁港地铁十号线。
随着地铁开过,林鹤知只觉得整个地下室都在抖, 也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地下室墙面与地面相连的水泥上存在一些裂痕……
林鹤知的目光顺着裂痕看去,很快, 他就发现被柜子压住的一片地表,凹进去了一个坑, 边上散落着不少稀碎的水泥。
毛毛爪子上发现的颗粒!
林鹤知心中一动,用力把柜子挪开了一个口,很快,一个洞就露了出来。地下室地表的旧水泥是深灰色的,而这个柜子底下,显然被新的水泥重新封过了,新水泥颜色偏白。
林鹤知伸手往下一摸,水泥碎片“簌簌”地往下掉,这个空间竟然还不小。很快,他便发现了更多遗骨。
“死——死死死人?!”冯涛这回是真慌了,脸上的痘坑都跟着惨白,“我我我一直睡的床下埋着死人?!”
林鹤知不想破坏现场,先给队里打了一个电话。他在脑内飞快地思索着——这个地下室应该是违章自建的,估计也有好些年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重新埋了一具尸体下去,重新糊上水泥,再往上压了一个柜子。尸体在地下室下慢慢分解,可不远处新开发的地铁导致整片地块下沉,导致地下室也跟着下沉,二次破坏过的水泥裂开……
最后,被关进底下的毛毛自己打开了笼子,急于逃生,到处乱扒,把这具尸体刨了出来。
也是阴错阳差。
很快,冯涛的家就被警方封了警戒线。
冯涛语无伦次地向警方解释,这个地下室不是他挖的,房子也是他租的,正是因为他穷,租不起普通公寓,才找了这样一个又小又破的地下室凑合,偷狗也只是为了多赚点钱,对地下室地下那具尸体可谓一无所知。
“我管你知道不知道!”边牧主人对警方大喊,“警官,这人偷狗还骗钱,请务必从严从重地判!”
警方把地下室的柜子都搬空了,凿开水泥,很快就发现了完整的尸骸——虽然上肢部分被毛毛破坏了,但不难看出,为了节约空间,死者是以一个侧躺蜷缩的姿态埋下去的。尸体已经彻底白骨化,除了骨头,所有遗骸都被分解得干干净净,以至于法医可以提取的线索十分有限。
痕检“咔嚓咔嚓”地拍起了照片,林鹤知还没挪动骨头,便有了初步的分析:“根据骨盆,死者应该是一名女性,死亡时年纪在28岁左右;目前可以看到死者头颅枕骨处有重击伤,很有可能就是她死亡的原因,具体的凶器和死因要回实验室进一步确认。”
死者衣物被单独地整理出来,在一张大白布上展开——一身贴有亮片的棉质长袖,黑色皮裤,上身衣服由于含棉量更高,被蛀得坑坑洼洼,但蕾丝胸|罩留了下来,看上去款式比较浮夸,袜子是丝袜。衣、裤、鞋上的标签都已经褪色,不具有任何身份辨识意义。
“从衣物上看,死者死亡时,应该是春秋季。”林鹤知说道,“这个披肩的是真发,她还佩戴这种可夹的假发,应该是个爱打扮的。”
藏尸地也没有发现任何与身份相关的随身物品,唯一比较特别的,是脖子上那枚金项链,挂坠上一枚小指甲盖大小的貔貅。
林鹤知戴着手套,拿拇指揉搓了一下貔貅,很快,挂件就露出一种温润的质感,泛着暗淡的柔光。
“……这坠子可能还是真金的,”林鹤知喃喃,“如果是真金的话,那凶手应该就不是谋财了。”
单瀮最关心的永远是死亡时间:“大概埋多久了?”
“肉眼看很难说,埋这种地方既没昆虫迭代,也没有植物生长作为参照,我现在只能说一年到十年之间。”
单瀮:“……那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得回实验室进一步看看,”林鹤知叹了一口气,“这个我尽量,不保证。”
在尸体死亡早期,法医还能利用尸体现象较为精准地判断死亡时间,可随着尸体彻底白骨化,死亡时间就越来越难定位了。
在收拾骸骨的时候,林鹤知突然注意到,死者头颅顶骨处,有多处星状凹陷,伴随周围结节样增生,同时,在小腿胫骨处也有类似的瘢痕。
“她生前好像患有某种骨质病变……”
林鹤知摸着死者头顶心,思索着什么骨质病变会先影响这个位置。而且,根据病灶周围新长出来的骨骼,身体也有在努力愈合。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梅毒!”
“死者生前曾患有梅毒,且没有及时医治,拖到三期发生了骨质病变。”
林鹤知与单瀮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他们对死者职业的猜测。
冯涛与地下室的房东都被请去局里问话了。
法医组花了不少时间,才把每一根骨头都仔细研究了一遍。骨头上大部分裂纹都是死后发生的,唯独后脑勺上的裂纹——通过对死者伤口裂纹进行建模,林鹤知认为凶器是一把方形锤。恰好,在地下室那个积灰的储藏柜里,警方发现了包括方形锤在内的诸多工具。
房东说,那些都是自建地下室时买着的,后来就没再用过了。警方对这些工具进行了生物信息采样,但或许是由于时间久远,暂未发现有意义线索。
根据颅骨裂纹破碎的方向,林鹤知断定锤子是从上往下击中死者的。因此,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者被害时坐着,被凶手突袭,而另一种可能是,凶手个子比死者高。
不过,无论是挥动方形锤,还是在地下室里挖一个坑填埋,凶手都需要不小的力气。因此,林鹤知倾向于凶手是一名男性。
这个案子最棘手的问题,还是死亡时间。
由于预算有限,林鹤知使用了石墨炉原子吸收仪,计算了白骨中重金属汞与镉元素,套入回归模型,算出死者死亡时间在2769个月前。当然,由于尸体分解的环境存在差异,这种建模计算并不精确,只能用于参考。
“现在是四月份,27个月前是两年前的一月份,冬天,可死者应该死于春秋——所以——应该是两年前春天,或者三年前的秋天。”林鹤知推算道,“不管怎么说,冯涛22个月前才来宁港务工,租了这个地下室,应该与这件事无关了,我们要去找他之前的租客。”
这种条件非常差的地下室,放在正经租房软件上都过不了审,因此,房东的租房渠道主要通过网络、小纸条宣传加v,朋友的朋友推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