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不走平台,房东自己的记录东一棒西一棒,有的有租房时间但找不到身份证信息了,有的有身份证,但给的是现金,没有具体的租房时间,混乱得不行。
单瀮审得脑壳疼:“你自己家地下室下面多埋了个死人进去你都不知道?”
房东苦着一张脸:“那地儿我就藏东西的,平时哪还会看啊!”
租客信息千头万绪,单瀮指了两名警察帮助房东一起梳理。不幸的是,死者身份上,也没什么进展。
“在两年前28岁上下,身高160-165之间,体型苗条,36码鞋的女性,我比对了宁港失踪人口数据库,暂时没有匹配。”段夏汇报道,“之前dna测序已经出来了,已知数据库里没有直接匹配,要我申请跑一下一级近亲吗?”
单瀮点头:“跑。”
叶飞叹了一口气:“现在dna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怎么城里还能跑出来一具无名女尸。”
“生前患有梅毒,死后无人报案,凶手大概率为男性——”单瀮摇摇头,“很有可能是社会关系边缘的性工作者,而凶手就是嫖客。”
大海捞针似的匹配查询,段夏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一级亲属没有找到,但我在罪犯的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个和死者共享25dna的人。”
这人名叫江杰,今年27岁,是隔壁省人。因为私下开设赌场,还参与斗殴,判了五年,去年刚开始服刑。
“我家有没有失踪的表姐堂姐?”男人接到电话很诧异,“我家没有姐姐,只有一个表哥,还有堂弟堂妹。”
警方又问了江杰的父亲,对方也证实了江杰本人的说法——整个家族里没有更年长的姐姐,更谈不上失踪了。
“不可能啊,dna是不会撒谎的。”段夏想了想,“如果我们的死者还活着,今年差不多也30岁了,这个年纪和江杰,只能是姐妹关系。”
警方又提取了江杰父亲的dna,发现与死者没有任何重叠。这下,压力就来到了死者母亲的身上。最后,江杰母亲才支支吾吾地承认——大概十八岁的时候,她孤身前往宁港市打工,年轻时不懂事,意外怀孕生了一个女儿,男人不负责跑了,她偷偷把孩子丢在了一个公厕里,独自逃回了老家。
而那个被她丢弃的孩子,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女人藏下这个秘密,再次结婚生子。
她曾经,也时不时想过这个孩子……有时候,女人会幻想她被有钱人家收养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大女儿早就死了。
而如今,警方手上的这具无名尸体,正是江杰同母异父的姐姐。她似乎并没有被有钱人家收养,也没有死于母亲的抛弃。她好好地活到了28岁,但没有人知道她是谁,经历了什么,现在叫什么名字。
小貔貅
段夏搜索到dna匹配时的那些雀跃一扫而空。
如果放在以前, 她觉得自己会很想质问一句,你怎么可以就那样把自己女儿扔厕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可经过一年的锻炼,她也开始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意义。与案子无关的问题, 都没有意义。女警察秀眉一蹙, 嘴角抿成一条线, 冷冷地看着哭泣的妇人,眉宇间已经有了些许她们副队长的气质。
“遗弃婴儿是犯罪,”段夏淡淡开口, “不过,你这个案子已经超过二十年, 过了追诉期,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提供更多关于你女儿的线索,让我们能更快地定位到她,可以吗?”
时隔三十年,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比如, 女人只记得自己女儿出生于“五月某一天”, 那天下着雨, 孩子就在她上厕所的时候掉出来了。女人说她把孩子藏到厕所后面的草丛里,但宁港市多番市容重建, 那个公厕早就被拆了,现在已经变成了新建的住宅。
由于死者身份无法确认,案发时间较不明确且久远, 让案件侦破难度指数级上升。最终,警方与房东一起, 追溯银行转账、多渠道通讯记录,终于整理出三年前八月份,到两年前六月份之间的五位地下室租户。
其身份信息如下——
租户一:性别男,当时年龄22岁,是在附近科技大学念书的大学生,在此之前已长租一年,于三年前八月底毕业退租,回老家工作,现在已经是一家公司的小领导。
虽说他把房子租到了八月底,但男人说是担心自己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才租到八月的,实际上自己七月下旬就离开宁港了,有电子机票记录可以作证。
该租户明确自己使用过地下室。由于大学生的行李、书比较多,他说自己把部分旧物打包藏进地下室,还用过那个压在尸体上面的藏柜。根据租户一的回忆,他当时没有注意到地下室有任何异常,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有“颜色不一样”的水泥。
租户二:性别女,当时年龄31岁,外地人,具体工作不明,从9月2日到9月11日短租了一个星期,说是从来宁港市找人的。这位当时是现金交易的,由于短租,未曾加房东微信,只留下一张身份证复印件,曾经联络过房东的手机号为虚拟网号,现已注销。
租户三:性别男,当时年龄33岁,单身未婚,盐省乡下来的务工人员。房东回忆说他开过推车卖过煎饼,也送过外卖,但似乎没有固定职业。男人从9月底租到了第二年除夕前,回老家过年后没再回来,同样手机号销户易主,但身份证档案里,在宁港有过□□拘留记录。
租户四:性别女,当时年龄35岁,单亲妈妈带着一个7岁的女儿,春节后原本打算长租,但是租了两个礼拜以后以房子太潮没有太阳对女儿不好为由退租了。现依然在宁港,换了更好的公寓。
女人说自己没有使用过房东自建的地下室,因为她不喜欢在阴潮的地方存放物品。
租户五:性别男,当时年龄42岁,离异外省务工人员,从事的是管道疏通、装修粉刷一类的工作。从两年前的2月中旬开始,一直租到与冯涛交班。现在再婚,自己开了一家装修补漏的铺子,与老婆生活在一起。
他也去看过那个地下室,还给房东修了个灯泡。不过,根据房东口供,租户五曾提醒过他,附近地铁开修了,整体区域有些下沉,这个地下室可能会出问题,需要翻修。他还说,可以找他就职的装修公司,但房东当时觉得,地下室没有漏水,还能凑合,自己不想花这笔钱,就拒绝了。
林鹤知将五位租客的档案依次钉在自己的线索墙上,而在所有档案的上方,整面墙的正中心,画着一只金色小貔貅。林鹤知靠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线索墙出神。
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在那个拥挤而肮脏的小巷子里,多少奔赴生活的人来了又走,人群化作流动的光影,冬去春来,而一个人在地下变成白骨……
以前,林鹤知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戴着他的青蛙帽子,可现在帽子升级——林鹤知很喜欢两栖动物皮肤的触感,思考之余,有一搭没一搭地逗蛙玩。
解决便秘问题后,某角蛙吃得使劲拉得欢,整只蛙都恢复了活泼。角蛙扒拉上他的手,露出一脸庄重肃穆的神情,也盯着墙面正中的金色貔貅发呆。
“你看,你给我找的案子,”林鹤知轻轻一戳角蛙的小肚皮,“是不是得再给我找点灵感?”
“一二三四五,”林鹤知张开五根手指,在角蛙面前挥了挥,“尸体是哪个租客埋进去的?”
角蛙一看到移动的东西就来劲,突然弹出舌头,碰了碰林鹤知的中指。
三号。
林鹤知纳闷了——巧啊,他也认为三号租客最值得怀疑。
首先,死者与这几位租客的年龄都对不上号,说明死者来到屋里得通过主人。根据凶器的质量,以及颅骨的裂纹,他优先怀疑凶手为男性,那么一比二四更可疑。
从“春秋”时间线上来讲,可以排除七月就离开的租客一,那么只剩下。
且不说三号的□□史,五号曾经在两年前夏天,尸体已经埋好的时候,建议房东去翻修地下室。如果春季时他已经在下面埋了一具尸体,那他干嘛给自己找这个麻烦?所以,五号应该是不知情的。
排下来,只有三号最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