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源律师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可听林老板的意思,她这次不打算让孙律帮忙辩护。
但沈郁还是让方忖联系了他。
这次虽然证据确凿,但最终怎么判刑还两说,总归需要一个优秀的律师帮忙辩护。
沈郁沉声问:“怎么样?”
“我按照您的意思说了,就说我们寻语的公益基金会看到了社会媒体报道,对林小姐很同情,又是同行,所以出资请他帮忙辩护……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说要不是林小姐拒绝得果断,这案子他也是很想继续跟的,毕竟那份引发赵帆不满的律师函还是他写的。”
方忖说到这,补充道:“孙律明天应该就会联系林小姐。”
“行,”沈郁转了个身靠在栏杆上,听他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便问,“还有什么事么?”
方忖愣了下,说道:“哦没事,我在整理收据入账……”
他说着,咕哝了句:“还真挺贵,律师这行这么赚钱吗?我听事务所的助理说,七八年前帮林小姐父亲辩护的时候,一审二审的辩护费和侦察费用就要二十万了。”
方忖嘟囔完,沈郁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二十万……很多么?”
他其实也知道多。
但还是有点没概念。
方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您知道普通人要挣二十万有多难吗?还是七八年前。我今天跟孙律师聊了会儿,听说林小姐当初跟奶奶摆个烧烤摊,两个人住在地下室里……这么说吧,她们一个月的房租应该也就四五百,一串烤肠一块五,一晚上卖两百串也才三百的营业额,还要刨去人工、食材、水电成本……也不知道怎么拿出来的这二十万。反正不管是怎么赚的,肯定很辛苦吧。”
方寸说到这,叹了口气,很有些唏嘘:“人跟人的差距,真的很大的,当时赵一舟有权有势,警方查了好几个月都没线索……好在孙律师最终发现了蛛丝马迹,最终迫使赵一舟不得不认罪,这钱花得算值。”
他话音落下,忽然听到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方忖没在意,自顾自地说起另外一件事:“对了,老板,这段时间那赵帆安分的很,也没提要告咱们的事。”
那天被移送警局之前,他被揍得很惨,临走前还恶狠狠地扬言要告老板故意伤害。
方忖说到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他看来,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
可沈郁听着,却反而无端地皱起了眉。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当时虽然是有过很不好的冲动,但他下手的时候还是带了分寸,再加上是协助警方抓人,赵帆就算要告他,也充其量就是不痛不痒的结果。
可他竟然没了动静。
这样的人,就像穷途末路的凶徒,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时候,总是会抓住所有的筹码。
狗急了还会跳墙。
如今他这么谨小慎微地认了罪,对其他的一声不吭。
反倒让沈郁觉得,他仿佛在藏着什么更深的软肋,不敢暴露过多。
沈郁蹙着眉,又说道:“你帮我约个时间,这两天我亲自去找一下孙律师。”
“好。”
-
挂了电话,沈郁放轻脚步走回房间,在床边坐下。
床上,女人的呼吸依旧平缓,丝毫没有受到打扰。
他坐在静谧黑暗里,想着方忖刚刚的话。
“——您知道普通人要挣二十万有多难吗?”
一块五一根的烤肠,怎么可能攒到二十万呢。
好像怎么算,都很难。
沈郁想起当年林循笔袋里一根又一根削到手指头长的铅笔,从重逢到现在一直强调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又想起那次她发烧,突然跟他道歉,说自己那几年太封闭,没看到他的消息。
她当时重点在道歉上,其余的只是轻飘飘地一句话带过了。
——“那几年我实在是太忙了,手机上每天都有很多兼职消息,所以就没注意……”
很多兼职消息。
太忙了。
所以会因为两个几十块钱的外卖想不开。
那么,在那种情况下。
她是怎么拿出来的二十万呢?
床上的人呼吸依旧绵软,可他的心腔却似乎被某个钝物扎透了。
他清醒地认识到。
无论是何种方式,她都不可能是完好无损的。
她的脚步声从来都匆匆,没时间为任何人停留,更没时间为自己停留,连疗伤都欠奉。
沈郁握着拳,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可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更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