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魅魔(下)</h1>
魅魔很快赶了过来。
她已脱胎换骨,充沛的魔力灌满羽翼,轻轻一扫,便将众人的身体掀翻,尘土上飏,迷住所有怒视神父的眼睛。
年轻的魔俯冲而下,绸缎一样顺滑的长发在空中散开,发梢擦过柴堆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变成艳丽的猩红色,在神父面前招摇舞动,像披满蛇发的美杜莎。
神父悲伤又温柔地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孩子。
一切灾厄由他而起,死亡也无法抵消他犯下的罪恶。
活在这人世,一遍遍咀嚼甜蜜又苦涩的毒果,并不比死好受多少。
可他没有选择。
他的贪婪与妄念,全部由她而起。
他试着拒绝,试着逃避,到最后还是无奈地接受这既定的命运,即使必须违背上帝的意旨。
魅魔从来不会想这么多。
她只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魔力衰弱时,就要赶快捕猎。
她喜欢他清冷的味道和温热的身体,喜欢他严肃的面孔和柔软的心脏,喜欢割裂与反差,喜欢他为自己一次次破例,终至失去一切。
喜欢就不能让他死。
她扛起有些虚弱的神父,给了不自量力的人们一点儿教训,展开双翼,带着他飞向新的家园。
破旧的古堡已经不适合居住,她用男人们献上的金钱,从商人手中买下一座漂亮的庄园。
这里有湖水有草地,马儿们悠闲自在地散着步,别墅外层涂满鲜艳颜料,为了讨神父喜欢,她还不合时宜地买来许多庄严圣洁的油画,挂满走廊和房间。
神父在这里住下。
失格的他不再适合出入教堂,却保留了很多旧习惯,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为魅魔、为自己、为麻木而穷苦的人们祷告,无数次翻阅《圣经》,寻求心灵的短暂安宁。
魅魔寻欢作乐,在庄园中豢养了许多年轻英俊的男人。
吃腻大鱼大肉,她偶尔也走进神父房间,像小时候一样,温顺地伏在他的膝上,听他念诵枯燥晦涩的教义。
他们不常发生关系,魅魔顾忌着凡人的脆弱,总怕消耗他过多的精血,而神父,大概总是在自我厌弃。
父亲下雨的夜晚,魅魔侧躺在靠窗的沙发上,身上只罩着层轻纱,胸口和腿间布满别人留下的暧昧痕迹。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和不谙世事的少女没什么两样,看着坐在灯下写字的神父,声音娇媚,父亲,你会参加我的成年礼吗?
握着羽毛笔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神父叹了口气,诚实回答:恐怕不能。
和人类相比,魅魔的寿命未免太过漫长,她二百岁才能成年,到那时候,他深埋地底的尸骨大概已经腐朽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