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连忙和清音对视一眼,穿上外套,带上苍狼出门。
他对书城市熟悉,也没走大路,而是沿着小路,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堪堪赶到柳红梅下放的卫生院。而此时,孙光辉那个姓刘的手下正在车子旁抽烟,眼睛盯着不远处一间宿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顾安附耳对苍狼说了几句悄悄话,苍狼立马像狼一样绕到房子后面,柳红梅的隔壁也是一间宿舍。它跳起来,前爪搭在窗台上,往里看,确定无人后回头冲顾安摇摇尾巴。
顾安蹑手蹑脚过去,从后窗爬进去,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准确来说,这都不是土坯墙,隔音效果奇差,隔壁孙光辉的质问,柳红梅的否认以及哭诉,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为了验证清音的推测,他还是拿出随身带来的改良过的具有录音功能的监听设备,轻轻安装在墙上。
“臭婊子你举报老子,老子以前还觉得你有情有义,呸!你他妈就是一条毒蛇!养不熟的毒蛇,以前你那个对象,你也是这么对他的吧?”
“我没有,你别扯以前的事,要说以前,谁能干净?”柳红梅见哭求无用,也懒得装了。
“老子不干净,但老子只整那些老子看不惯的人,你呢?你连自己的对象都能陷害,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帮你找的杨六做假证,又是谁帮你做掉杨六。”
隔壁的顾安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他说的杨六是□□的杨六的话……难怪他和刚子找了那么长时间,还请地头蛇马二帮忙也找不到人。
他忽略了一个可能,要让一个人彻底消失,最快的方式就是死亡。
“杨六不是我要他死,是他做了太多犯法的事,你别扯我。”柳红梅冷笑一声,“你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不单那两条吧?啊……你放手,放开我!孙光辉你疯了吗?!”
“老子就是太纵容你,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当年要不是我救下你,你现在早被人卖到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你还能当医生?”
“你的身子,你的命都是老子的,你还敢举报老子,那些被人糟蹋的日子你忘了吗?要不老子找几个兄弟进来,让你回忆回忆?”
那些痛苦的记忆袭上心头,柳红梅双目圆睁,瑟瑟发抖,膝盖一软,“求……求求你,别……别……救命……全哥救我,全哥救我,啊……全哥……”
柳红梅整个人仿若疯癫,只是无意识的重复“全哥”两个字,那仿佛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光,她的神。
“呸!你的全哥,当年你好好一个大学生,要不是为了去看他,也不会被毒贩绑走,结果你等了那么多天,他也没去救你,要不是老子看在同是龙国人的份上拉你一把,现在你都不知道死几回了。”
顾安双拳紧握,双目猩红。原来柳红梅上大学后某段时间忽然跟哥哥分手,是因为中间还有这样的事?
“不,你不是全哥,你是顾全,是抛下我,不管我死活的顾全,你不值得我留恋,我一切痛苦都是你给的,你还要跟我分手,你凭什么和我分手?!”
“我要你死,我要你身败名裂,让你活得生不如死!顾全,顾全……”
孙光辉也被她的疯癫吓到,直接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力道之大,柳红梅整个人被甩到墙上,差点震掉了顾安的东西。
疼痛让她回过神来,柳红梅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
“你他妈少装疯卖傻,你当年伪造顾全笔迹的事老子知道,那个寄到顾全部队的日记本和来往信件,你写坏那几份,老子都留着,也亏顾全是个傻子,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哈哈哈,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顾安没有再细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听到的话,信息量太大,让他整个人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想要为哥哥翻案,可哥哥居然是被他一直当大嫂一样敬重的柳红梅陷害的?
而且,以柳红梅和孙光辉当年的力量,不足以插手到哥哥所在的连队,除非……还有内应。
多么讽刺,就在前几天,当清音怀疑给哥哥定罪的日记和信件是柳红梅伪造的时候,他居然还不信。当清音提出他们也以牙还牙,伪造笔迹挑拨他们狗咬狗的时候,他还觉得不至于。
他只知道护照是假的,却不知道连其它“证据”也是假的。
哥哥,就这么……被他们……
顾安棱角分明的脸上,滑下两行眼泪。
***
这一晚,顾安没回家,清音估摸着,自己又猜对了。以前听顾妈妈说柳红梅写字都是顾全教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个猜测。
她应该是这世上最熟悉顾全笔迹的人,不仅熟悉笔迹,还熟悉他前面二十多年的所有人生经历。
所以,她才想出以牙还牙,刺激她看能不能逼她说出真话,只是没想到,柳红梅疯癫之下吐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大到顾安都消化不了。
倒是第二天,清音到单位的时候,居然被林莉拉住,“对了,我还没问你,那天那个女病人怎么样了?”
清音知道她说的是女设计师常巧音,于是实话实说,“我无论是教科书还是临床中,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口腔溃疡。”
“这事本来我不该多管的,但我听说她是京市设计院的设计师,很有天赋,还是石干部发小……”估计身份也不简单,一直能待在省委大院机关学校的孩子,父辈或者祖辈肯定也是高级干部。
石厅长很讲信用,上次答应帮厂里解决经费和设备问题,经过多番斡旋后,上个月也全到位,厂里尝到甜头,自然要维护好这层关系。
“昨天刘厂长还说,他给你批几天公差,你去给石干部复诊一下,多关心关心病人,救死扶伤嘛,是吧?”
清音心说,要是太上赶着,反倒不好。石磊病情要是有反复,肯定会来找自己,她不用着急。要是不会反复了,那更是好事,她真心希望自己医治过的每一个患者都能一生平安,健健康康。
“行吧,我知道你们夹在中间也为难,常巧音的病我会上心,但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人家连药都没抓,还当着那么多人面明目张胆的羞辱了她,怎么可能还回来找自己复诊。
但她清音偏不服输,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骄傲的孔雀似的女高音,哦不,女设计师到底是什么毛病!
说到就要做到,当天回家,清音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书,她记性好,确定现行的教科书上,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没有常巧音这个情况,那就只能从医文古籍里想办法。
但她目前手里也没什么古籍,顶多就是内经伤寒那些,只能抽空上城中的信托商店看看。
晚上,顾安终于回家,清音也没急着问情况,生活这几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没回来,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清音,你没说错。”顾安坐在写字台前,低垂着头,思绪似乎飘得很远。
“证据是她伪造的。”
“杨六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