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好,以后又有了新谈资,完美!
萧景曜大概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但也十分感谢他们的好意。起码先前那位江修撰没告诉萧景曜的东西,这帮同僚们全都叭叭叭对萧景曜倒光了。
年纪最大的那位翰林姓周,在翰林院可是老资历了,整整待了二十五年,还是个编修,成天乐呵呵的,来了翰林院点完卯就摸鱼,时不时打个瞌睡,再带上一盒点心,配上一杯清茶,和同僚们吃吃点心喝喝茶,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别看周编修平日里不管事,但他在翰林院多年,翰林院哪些人是什么德行,他心里都门儿清。
其他四人中,就那个刚才和萧景曜搭话的翰林更活跃些,笑着帮萧景曜整理桌子,十分温和地对萧景曜说道:“你刚来翰林院,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虽然官职不高,但在翰林院中也待了十年,一些规矩还是知道的。”
萧景曜眨了眨眼,谢过了这位郑翰林,内心差点笑出声。
恐怕安排自己来这儿养老的那位都没想到,这里还是个大型的信息站。因为大家每天摸鱼闲聊,又在翰林院待得够久,翰林院中其他人的八卦,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
尤其是周翰林,他虽然品级不高,但年纪够大,资历够深,在翰林院学士面前也是有几分脸面的。咳……据周翰林所说,当年翰林院学士考中进士,在庶常馆学习时,他还去庶常馆那边给当时的进士们讲过课。
按这个来算,周翰林和现如今这位翰林院学士,勉强也算是有半师的情谊。
等萧景曜收拾好自己的桌椅,把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全摆放好之后,郑翰林顺手把自己桌上的一碟点心放在萧景曜面前,乐呵呵道:“忙了一上午,你也该累了,坐下来喝杯茶,吃块点心好好歇一歇。”
萧景曜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陷入了沉默。自己收拾桌椅,总共也就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算下来不到半个小时,这就忙了一上午?
这里果然是养老的好去处。
周翰林几人也连连点头,纷纷劝萧景曜好好歇一歇,千万别累着了。一副真心觉得萧景曜干了特别多的活,一定特别累的样子。
卷王萧景曜都差点被他们给整不会了,当即稳住了自己的心态,笑着坐下来谢过他们,真的和他们聊了起来。
有人从屋外经过,听到屋里热闹的聊天声,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却不知道里头的聊天内容是这样的:
萧景曜:“带我过来是江修撰,我原以为我会同他在一屋干活,没想到他竟然不和我在一处,倒是麻烦他了。”
周翰林一边喝茶一边慢悠悠道:“你没同他在一处倒是件好事,那人虽是状元,才学确实够了,心性却不行。嫉贤妒能,没有眼色,刚进翰林院就把同僚得罪了大半,后来一直不得重用,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心性愈发左了。同他一屋的翰林们提起他都直皱眉,一句好话都没有。”
郑翰林乐呵呵地啃着一块点心,笑着补充道:“不过他有个好孙女,去年同兵部侍郎家定了亲,又觉得自己有了门得力的亲家,更加瞧不上别人了。其他人就算看不惯他,顾及同僚之情,也不理会他这等尖酸刻薄的性子。”
萧景曜继续套话,状似为难,不知所措地抓了抓衣袖,完全一副官场菜鸟的模样,忧虑道:“那我岂不是得罪了江修撰?也不知我们翰林院的秦学士性情如何,若是惹了他不喜,我怕是更加没有好日子过。”
这问题周翰林最清楚,当即拍着桌子表示,“那就是一个惯会曲意逢迎的小人!让江瑛带着你……哼,别怕,在我们屋里,老夫还是有些脸面的,不会让你没有好日子过。”
“欺负小孩子,也亏他们做得出来!”
萧景曜眼神一闪,脸上的忧虑更重了,“这?我也没得罪秦学士啊,该不会是上头神仙打架,我这个小鬼遭了殃吧?”
周翰林几人顿时哈哈大笑,“你还知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看来也不算是书呆子。管他们谁跟谁打架,我们把自己该干的活干了,谁都挑不出错处,他们也没辙!”
萧景曜一脸受教地点头,然后就被周翰林扔了一堆文书。
刚才还谈兴正浓的周翰林一脸昏昏欲睡,无精打采地对萧景曜说道:“反正我们的事情也不多,你刚来,还不知道这些文书怎么写,正好多练一练。”
萧景曜简直哭笑不得。
周翰林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笑眯眯地拍了拍萧景曜的肩,乐呵呵道:“明天我再多带些点心,正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些不错的茶叶,明天也一并带过来给你尝尝。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再好好聊聊天,这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
萧景曜也笑眯眯地应了下来,“正好我爹从承恩公那里要来了些今年进贡的雨前龙井,明天我也带些过来,大家一起品一品。”
原本见萧景曜接活接得爽快,也蠢蠢欲动想把自己的活分给萧景曜的其他翰林登时一顿,歇了这个心思,扬起了笑脸附和道:“那我们可得好好品一品,进贡的雨前龙井,极为难得,令尊同承恩公的关系可真好!”
萧景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涩一笑,“也是承恩公心善,见陛下为我和顾将军的千金赐了婚,我家刚来京城,没什么家底,怕我们家怠慢了将军府,这才慷慨解囊,把他新得的好茶分了我爹一点。”
其他人一听,心中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们能安稳摸鱼摸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是一点眼色都看不懂的家伙。相反,官场暗潮汹涌,能顺风顺水在官署摸鱼白拿俸禄不干活的,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萧景曜简单开了两次口,立马就被他们划分成“不能得罪的人”的范畴内。
他们现在也挺纳闷,是啊,萧景曜已经和顾将军的千金定下了亲事,还是陛下亲自赐婚,又有承恩公关照,怎么翰林院还有人故意排挤他?
秦学士不是惯会钻营,怎么会在安排萧景曜的活上这么心大?
这么一想,就琢磨出里头有些不对味来了。郑翰林等人面上笑嘻嘻,心里直叹气。他们只想安安生生点卯当值,顺便偷亿点点懒,真的不想被卷进这些阴私算计之中。
周翰林闭上眼,往椅子上一靠,鼾声渐响,其他人也习惯了周翰林快速入睡的本事,郑翰林还十分羡慕地对萧景曜说道:“你们年轻人身体好,精神好,还不懂能睡得好是件多么舒心的事。我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浅眠多梦,容易惊醒。真是羡慕周翰林啊,我都好多年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萧景曜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的头发。嗯……虽然有官帽罩着,萧景曜还是看到了对方锃光油亮的大脑门儿,想必郑翰林的发际线十分堪忧。
闲聊过后,周翰林睡得十分香甜,鼾声如雷,其他人写一份文书能摸鱼八百遍,写着写着又开始聊了起来。萧景曜被迫听了无数八卦,有用没用的信息一大堆,好在萧景曜记性不错,能慢慢从他们的闲聊中筛选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周翰林没有说错,萧景曜确实没有写文书的经验。翰林院负责起草各种诏书,有后宫妃嫔晋升的诏书,还有各家升官或者女眷得封诰命的文书,以及各种祭文悼文,种类繁多。看似都是文书,实则侧重点完全不同,格式章程都不一样。这就和后世的政府公文一样,需要再三审核,仔细斟酌,新手和老鸟,一动笔杆子就能看出区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翰林扔给萧景曜的这一堆文书中,各种类别都有,还有些往年的文书可以给萧景曜当范文。
萧景曜微微挑眉,看了正在打鼾的周翰林一眼,认真地开始撰写文书。
萧景曜的文章可是被公孙瑾教出来的,文采词藻自是不用多说。先前来京赶考时,公孙瑾也指点过萧景曜如何撰写文书,现在只不过是在实际工作上派上用场,萧景曜上手十分快,让郑翰林等人惊讶不已。
郑翰林忍不住笑道:“天才就是天才,学什么东西都快。亏我还以为你可能会碰上难处,等着给你解惑。到时候说出去,我也是指点过六元状元郎的厉害人物了,多有面子!只可惜景曜你太过优秀,没给我这个吹嘘的机会。”
屋内顿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周翰林的鼾声都停了一会儿,动了动脖子,又睡了过去。
萧景曜也忍不住佩服周翰林的睡眠质量了,一看他这个睡法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失眠的困扰,肯定还能再活很多年。
周翰林给萧景曜的文书看似很多,实则并没有多少,里面有不少历年的文书范本,萧景曜把它们整理好,就发现自己要写的文书也就那几份。
几份文书换些有用的消息,萧景曜觉得这笔买卖挺不错。
郑翰林等人深谙摸鱼之道,表面忙忙碌碌,实则根本没干什么活。
他们的任务只会比萧景曜更少,进度却一直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