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似乎都还沉浸在他介入之前的情境里——
我还爱你,你呢?
沈时晔怒火中烧,揽着顾影的手臂紧了又紧。顾影忽然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细眉痛苦地拧着,转眼之间,额头上浮起了一层薄汗。
庄文琦下意识伸出手,“她不舒服!”
沈时晔脸色一冷,一把打横抱起她,阔步从庄文琦身旁错身而过,令他那只手落了空。
calv带着资料回来,迎面撞上沈时晔,听见他冷声吩咐,“叫机组待命,立刻返程。”
calv一愣,“现在么?酒会才刚开始……”
沈时晔是这场宴会最重要的客人之一,多少人等一整夜,只为能够和他说上一句话,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现在走。
“就现在。”沈时晔进了贵宾室,冷静地指令着,“叫个医生,资料放下来给我。”
他将顾影放在沙发上,看着她苍白紧闭的眼皮。平静的外表下面,他的血脉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不停撞击着,快要破体而出。眸色里带上一丝不自知的戾气,他要知道,是什么人,胆敢在顾影面前随便地说爱她。
医生到了,询问他是否要包扎手指,沈时晔视而不见,拿起那个棕黄的文件袋走出室外,calv屏息凝神跟在身侧,“先生,我们做背调时,发现当时许多记录都被抹去,这里已是官方记录的所有。”
平日他看文件,都是铺平在名贵的木质桌面,压一支钢笔,恰到好处的照明,宁静、高效、庄重。但他此时难以顾全,径直揭了封条,手指上的血一丝丝浸润纸面,海风穿堂而过,哗啦啦一阵纸张响动。
幽暗灯光下,他的眉所得很紧,穿透力的目光在纸上逡巡,只看了两页,他朝calv勾了勾手,“给我一支烟。”
calv心想一支烟恐怕不够,拢手替他点烟,低声道,“庄教授是顾小姐的第一任导师,顾小姐上耶鲁,他是招生官,也是他力排众议要了顾小姐。顾小姐到纽黑文之后,寄宿在庄教授家,他也是她在美国的监护人。”
calv用目光暗示他,这沓文件里开女人后背繁复的系带与绞扣。
纤薄如玉的脊背裸露出来,高山低谷的曲线在腰处收紧到极致,之下又是饱满山丘,成就了惊心动魄的腰臀比。
沈时晔眼神一暗,最后一丝心软也湮灭了。
【你是否曾在教授的房间留宿?】
【那天是你的成年生日。】
他怀着对自己的冷酷,回忆着这一字一句,心口发沉,呼吸不畅。
他闭了闭眼,单手扣住她两只手,反折到臀后。精细脆弱的丝绸断裂了,哪处在他眼皮子下面破碎。
他练过拳,手掌宽厚指骨坚硬,第一下就用了十分力道,毫无怜惜。顾影伏在门板上,咬着唇齿痛鸣一声,眼睫湿漉。沈时晔喉结猛地一滚,解下领带紧紧绑住她双手,好让两只手都有空余去罚她。
顾影仰着脸一动不动,然而她越是乖甜,他心底翻滚的戾气就越重,血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她怎么敢,今天穿成这样,去见别的男人,任由对方搂抱示爱。
她怎么敢对别人说爱。
沈时晔额角青筋一跳,理智的弦崩断了,抬起手狠扇一掌,深长的指痕上面立刻叠上了新的红印。
顾影眼珠子动了动,吃痛地轻哼一声,终于有了反应,双手捏成拳,推搡着他的肩膀,“沈先生,我不舒服……”
话还没说完,他又捏上来。她本就不稳的呼吸被揉成一截一截,胸闷气短,喘不上气。顾影站不稳,高跟鞋在木地板上擦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膝盖砰一声撞在门板上。
门外机长已经不再询问,calv直接给了他指令,又走到内室这边敲了敲门,低声道,“先生,我们马上起飞,您让顾小姐坐稳。”
他是有思量的,这句话真不多余。沈时晔停止所有动作,抱着她平复呼吸,暂时冷静下来。
就在飞机上坐,未免有些不像话,更何况,三十来分钟的机程,并不够做什么。
他是擅长等待的“第一次坐船出海这么远,有点怕。”
沈时晔深谙谈话的艺术,不戳穿她,免得打草惊蛇。隔了一会儿,他换了话题,“上次在埃及忘了说,我大学最后一年其实在纽黑文做transfer,你在两边都算我学妹。”
顾影一愣,“真的?那就是……我大学第一年。”
她眼前浮现出景象,20岁的沈先生,年轻气盛,英气逼人。也许他们曾经在杜勒斯图书馆前面擦肩而过,但他不会注意到她的,因为古典精英私校里也分三六九等,他是时晔的唇瓣冰冷地张合,“他的名字不配被我说出来。”
两页的听证会记录,足够他逻辑严密地推断出这个烂俗的爱情故事。他养大她,日久生情,她是他的洛丽塔,可他有妻有子又是她的导师,不伦之恋不为世人所容,所以她的光明前程毁了,不得不离开纽黑文远走英国。
顾影看着他,一股冰意瞬间贯穿全身的血脉。她哑声,“你知道了。”
她醒悟过来,他今晚怪异的一言一行,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假设由他养大她,为什么提十八岁。
不用去猜他看到了什么,因为有关她和庄文琦,即便只是只言片语,都很不堪。
“我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不接受西泽。现在终于分明,是因为你心里另有所爱。”沈时晔冷冷地对自己笑了笑,“怪不得你百般不情愿,因为你,确实是我强求来的。”
直升机在半山别墅的湖面上停稳,但没有人敢敲门打扰他们。谁都感觉得到,内室里的两个人,正在经历一场大变。
沈时晔惋惜地抚了抚她的脸,“我本来以为,你我之间可以有一点真感情,不是权色交易,不是财色交易。不是我包了一个女学生,我给你钱,你陪我约会接吻上床。”
顾影不停摇着头,眼泪一颗高贵纯血的老钱继承人,她是靠奖学金度日的做题家,是个没有长开的小妹妹。
沈时晔似乎读出她的念头,雾霭沉沉的眼睛停在她脸上,“如果当时我就认识你,该有多好。”
“如果当时我就认识你,我会收养你,把你像嘉宁一样养大——”
顾影的感动持续了一秒钟,截断在他低沉冰冷的下一句,“然后在十八岁成年当天,为我亲手养大的宝贝破/处。”
顾影茫然抬起眼,目光像在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