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炎踏门而入,便瞧见她笑,玉容花颜,殊为明艳。
“笑什么?”他踢开碍事的量器,兀自挤到榻上坐定。
服媚慌忙退避。
“你坐着我的裙摆了。”荔水遥笑没收尽,拿脚踢他腿。
蒙炎望着她笑靥娇态,一时呆住。
“九畹,接着来,我倒要看看我的嫁妆究竟是些什么有趣的玩意。”
九畹清清嗓子,虚着声儿念,“珊瑚树一尊。”
兰苕闭了闭眼,涨红着脸又去搬来一个大板箱,原本,以聘礼中那尊珊瑚树的高度和重量,凭她一个人,不必说搬动,推都推不动分毫,可此时,只她一人就把那大板箱推了过来。
打开一瞧,果不其然,比人还高的珊瑚树被换成了一个只能摆在桌案上的小摆件。
荔水遥收了笑,看着那还没有笔洗大的一尊珊瑚树,眼圈便红了,“大将军心知肚明,是吧?”
蒙炎望着她冷笑起来。
“明日回门,回门礼有了,这些箱子就极为不错,娘子以为如何?”
荔水遥垂眸,泪珠滴落,楚楚堪怜。
“我主意已定,绝不更改!”
蒙炎攥紧拳头,霍然起身走了。
他一走,荔水遥拿起团扇就遮了脸,唇角缓缓扬起,又叹息,前世此时,他可是已经把他的库房钥匙交出来了呢,还跟她说,库房里的所有金银财物,任她取用。
此时,兰苕九畹相视一眼,都已经反应了过来,傧相是鲁王,一壶和一斛还能分不清,定然是问过姑爷以后才没有声张,按下了此事,保全了娘子的脸面。
何况,早在娶亲前夕,嫁妆单子就已经送到镇国公府了,姑爷一定早就知道,却认下了。而她们娘子手里这份嫁妆单子,却是临上辇车之前才被家中主母塞到衣箱底下的。
回门
翌日,天朗气清,春风和暖,一辆国公规格的车架仪仗行至一府门前停驻,此府府门红漆鲜亮,门环是青铜质地,铜绿斑斑的囚牛衔环,有汉白玉石的外影壁,影壁上雕刻的是大礼乐图景,门匾是一块同样铜绿斑斑的青铜,錾刻着“北海荔氏”四个篆体字。
彼时,荔氏只开启了侧门,荔水遥的两位兄长,荔云鹰荔云鹤迎了上来。
“妹婿怎么不下车?”荔云鹰袖手站在一旁,直接问了出来。
车内,蒙炎望着荔水遥,淡淡道:“我身为骠骑大将军,世袭的镇国公,不配你荔氏开中门?”
荔水遥有自己的谋划,并不想现在就和荔氏撕破脸,于是仰起脸,一手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盈盈相望。
蒙炎冷嗤,撂开手,佯装下车,“既荔氏自矜门第,看不起我这泥腿子,那就……”
“求你。”荔水遥一急就勾住了他腰间金銙蹀躞带。
蒙炎回身望她,见她已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又坐了回去,低头望一眼勾着他腰带的那根鲜嫩指尖,眸光渐深,“别让两位舅兄久等。”
荔水遥得了这一句就赶忙打开了车门,蒙炎却在她前头跃下马车,回身就把她抱了下来。
荔云鹰微微挑眉,荔云鹤皱眉,露出满脸的不赞同。
蒙炎全都不理会,拽着荔水遥的手就大步往府内走去,荔水遥需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跟上。
“莽鲁武夫,不知礼数。”荔云鹤低声叱了一句。
“有本事当着他的面说,也有个给小妹撑腰的意思。”荔云鹰望着后头板车上拉的诸多箱子,好生眼熟,啧了一声,转身回府。
“你身为长兄怎么不给小妹撑腰。”荔云鹤拧眉怒怼,也前后脚进去了。
荔氏内院,早有仆妇窥到板车上那些箱笼就喜颠颠的跑去小萧氏跟前献媚了。
待客厅上,鲜花堆满,博古架上,古董珍玩摆的满满当当。
正堂下摆了一张螺钿兽腿大榻,左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头戴软脚幞头,身穿一袭联珠纹绯色圆领袍衫,留着一把山羊胡须,打理的极为顺滑整洁。右边坐着一个贵妇人,长相妩媚,体态丰腴,梳着牡丹高髻,插着金花钗金花树,两排六个金簪,额头贴着火焰纹花钿,点了鸟靥,保养的浑然不知其年岁,端的是富贵无极。
蒙炎荔水遥随着侍女一进门,瞧见的便是如此一派场景。
蒙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讥笑。
荔水遥只觉脸上烧的发烫,前世也是如此,他们恨不得把荔氏底蕴都搬到厅上来,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这缴天之幸得了国公勋爵的新贵似的。
怪了,前世她竟没觉得羞耻,反而以此为傲。
蒙炎的讥讽毫不掩饰,上面坐的荔辰旭绷不住,一张相貌不俗的脸刹那通红,勉强说了句,“郎子闲坐片刻便回去吧,不必留饭。”
说完就出去了。
小萧氏依旧是满脸堆笑,热情不减,“郎子休要管你丈人,他嗜书如命的人,一贯的寡言寡语。郎子,我们遥儿可好吗?”
蒙炎自顾寻了一把椅子坐下,闻听此话便看向荔水遥,荔水遥正在心里寻思事儿,懵然回望。
小萧氏掩唇轻笑。
这时从帐幔后迤逦走出一女,生得珠圆玉润,美艳多情模样,身穿牡丹团花广袖紫罗衫,湖绿色洒金高腰裙,胳膊上拖着一条杏黄百花争艳纹织金披帛。
正是荔水遥的三姐,守寡后归家的荔红枝。
荔红枝袅袅婷婷挨近蒙炎,微微歪着身子福身一礼,美目轻轻撩起,温温柔柔开口,“妹夫,妾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