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发突然,他的太阳印记还没来得及要回来,就算进入茧内也白费,可如果无人干扰昭然化茧,他就会像蝎女那样羽化,活六个小时然后自然死去,永远消失。
历史在幻室中重演,自动校正着当年的结局。
“快想想,”郁岸闭上眼睛敲自己的脑袋,一定还能做些什么,既然这里是昭然的幻室,也许阻止化茧并不是昭然内心最想要的。
那么昭然有什么无法挽回的心愿可以替他完成吗。
站在昭然的角度想。
一声婴儿的啼哭干扰了郁岸的思绪,他烦躁地寻找噪音来向,一位眼含热泪的母亲正恐惧地拼命捂住孩子的嘴,蜷缩躲进阴影里。
原来如此。
这才是昭然心里最想挽回的东西。
是他最厌烦的人,吵闹的、混乱贪婪的、无序的、死在游轮上,死于昭然茧壳覆盖的那些普通人。
“真讨厌。”郁岸恨恨抓了一把地上的爆炸碎片,爬起来朝匿兰招手,“小兰姐,来挡他的茧!”
“什么?”匿兰提剑从高处跃下,在郁岸的带领下,将破茧之钉倒插在甲板上,隔在人群与蔓延的茧丝之间。
茧丝触碰到光剑,便像遇到了屏障一样被阻挡住,破茧之钉成了一块守护游客的界碑,茧壳不停膨胀,却始终越不过剑插的位置,向上包裹,将咆哮的白骨怪物笼罩封闭在茧壳中。
人们虎口脱险,爆发出一阵哭喊和欢呼,郁岸站在甲板中央,精疲力竭摇摇欲坠。
这就是幻室的结局吗。没有人拯救它,怪物在癫狂中孤独死去,人们死里逃生,庆幸新生。
腰间的储核分析器发出警示音,郁岸掀开盒盖,放在里面的职业核-魔术师在默默闪烁。
之前嵌不上的核,快被郁岸遗忘了,这是昭然从老查理的养子锐恩·汉纳身上夺来的,蠢蠢的怪物把它作为和好的礼物送给他。
魔术师老查理的尸体躺在高层甲板上,手腕处的职业核-魔术师自动脱落,悬浮到空中。
郁岸拿出储核分析器里的职业核-魔术师,试着托在手心,二者感应共鸣,闪烁的频率慢慢趋于一致,自动悬浮到空中并列。
一枚是未来的核,一枚是过去的核,出现在了同一时空中,忽然向高空飞去,交叉换位,像射灯抛洒下银色光芒,各自笼罩一半游轮甲板。
以光芒的分界线为分割点,一半的游轮正迅速老化,栏杆生锈,地板潮湿起翘,油漆脱落,露出斑驳的颜色。
庞大的游轮被分割成左右两半,未来与过去的景象相拼接。
小岸和昭然站在未来的那一半破旧甲板上,看见这神奇的景象,一脸愕然。
匿兰压着破茧之钉,左看看右看看:“哎,两个郁岸……两个昭组长?”
“昭然——!”是小岸先对远处甲板角落里蠕动的茧壳喊出了声,拔腿飞奔过去,伤痕累累的少年穿越未来与过去的分界,化作一道虚影穿过郁岸的身体,身上的太阳印记发出明亮的光辉,他奋不顾身,没入茧壳之中。
他必须进入茧壳,无论是否有能力杀死昭然,也要扰乱他自然羽化。
过去的记忆在两人重合这一刻冲进脑海,郁岸头痛欲裂,踉跄栽倒,跌进熟悉的温暖胸膛里。
昭然把他揽进怀里,低头贴在时空旅行归来的小精灵脸颊上,满带失而复得的庆幸:“要死呀?往顶级幻室乱跑,你真是欠修理……”
郁岸一头扎在昭然胸前,拿他衣服抹了一把鼻涕,哽咽呢喃:
“我记起来了。”
他隔着薄薄的衬衫,抚摸昭然胸前陈旧的疤痕:“永恒之轮,你的那枚复活核去哪了?”
昭然抚摸着他头的手顿了一下,从他发顶滑过脸颊,指了指郁岸的心脏。
引路人之灯
郁岸转过头,目光投向在甲板上蠕动的白色茧壳,外壳密不透风,覆盖着金色的太阳花纹图腾,像一道封印,谁都无法猜透里面发生了什么。
郁岸也看不透,但找回的记忆将真相投映在他脑海中,茧壳似乎在他眼前变得透明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发狂的白骨怪物血条灌满,并形成金色的护盾边框,小岸穿着纯黑兜帽,手握破甲锥站在狰狞的庞然大物面前。
他已经太累,遍体鳞伤让小岸疲惫不堪,连站立都困难,握着破甲锥的手掌磨出血泡,混合着敌人鲜血一起从锥尖滴落。
多手怪物陷入狂暴之中,根本无法辨认面前的人是谁,痛苦嚎叫着挥舞自己的骨骼手臂,将小岸逼得只能在茧壳角落中逃窜。
怪物脚下的地面滚起黑色的烟雾,无数鬼手从深渊中向上伸展,缠绕在小岸的手脚腕上,小岸的行动被限制中,本就疲惫的身体在深渊烟雾中寸步难行。
他找准机会,在怪物挥下一条手臂时抱了上去,借惯性被甩到空中,然后爬到怪物最薄弱的躯干处,用破甲锥去刺肋骨骨架内部包裹的跳动心脏。
怪物猛地一震,迅猛的力道将小岸狠狠甩到地上,摔得他脏腑破裂,再也爬不起来。
小岸用尽全力翻了个身,手脚摊成大字形,完全放弃了抵抗,用黑溜溜的眼睛注视怪物的全身。
“你是只小狗畸体多好。”小岸忍回涌上喉头的一口腥甜,“这么厉害,叫我怎么打。我真是最倒霉的契定者了。”
“畸体,好奇特的生物,不可思议。我不止喜欢玩游戏,还渴望能生活在游戏世界里,因为你的存在,实现了我小时候的愿望,让我觉得这世界真有意思。”
“再给我多点时间吧……我才出新手村,怎么就要打你这种级别的boss了?”
狂暴的怪物失去了对话的能力,只会发出冰冷的吼叫,一只骨手锐利的指节从高处落下,掏进小岸胸腔中,像切入一片松软的奶酪,带出里面猩红的果酱。
迅速失血使小岸呼吸急促,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反而有了一些力气扶上怪物的骨手。
“你会存档吗?我好想再打一遍,很想通关。”血从小岸口鼻里向外淌,“我好想当游戏里的英雄,死了也可以从头再来。”
他抽搐了几下,眼瞳涣散开来,双手垂落在身侧。
茧壳识别到内部已经没有任何人类生存的迹象,便停止分泌狂暴因子,失控的白骨怪物终于趋于镇定。
它在小岸破碎的尸体周围绕圈,咕噜咕噜地叫,用许多只手捧起烙印着自己太阳印记的尸体,拉扯他的手脚,仿佛无知的孩子妄想布娃娃能站起来,结果只能越弄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