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卢老六总觉得小刘的脸看不真切,于是亦步亦趋想要靠近,结果他一往前走一点,小刘就往后退一点,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卢老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想着要不要直接冲过去,抓住这傻鸟手下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结果这一刹那,小刘却一下子逼近了过来。
这一刹那,小刘的脸一下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而卢老六头皮都要炸了。
那哪是小刘的脸,而是他编那个故事时,想象中“胭脂”那个女人的脸。
这张脸一张惨白,脸颊上抹着两团如血的红泥,虽然五官看起来漂亮,却和烧给死人的纸人一般。
“啊!”
卢老六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是梦。
还好是梦。
他刚让自己心态平复了一点,结果耳畔突然传来了一点哀怨的戏曲声。
“奴婢埋尸巫峡下,日夜望君穿行过……”
这戏曲的曲调歌词和梦中的一模一样,怪异无比,就像是一个没有皮的女人站在峡谷的密林里,唱诉着她的不甘和寂寞……
卢老六咽了咽口水,缓缓偏过头来,发现手下小刘正站在床前,幽幽唱着这首戏曲。
一时间,他已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小刘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之前被扔掉的那件红肚兜,脸色苍白如纸,嘴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这暗沉的环境中,不像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了,而是女人,显得特别惊……
强手开颅
卢老六是个跑船的,还是个久经风霜的船老大。
他跑船技艺精湛,近乎从未出过事,可以说是河道里的宠儿。
当然他胆子自然也不会小,要压着一船的伙计儿,要面对形形色色乘船的客人,甚至会遇到劫船的水匪,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胆小之辈可以胜任的事情。
卢老六甚至学过武艺,一般的毛贼还真不是他这个老六的对手。
看着眼前的小刘,卢老六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五个想法,三个逃跑方式,以及两个反击技巧……
可是最后发现,用不了。
是的,随着这戏曲声幽幽响起,卢老六浑身僵硬,巨大的恐惧感如海水一般涌来,遏制住了他的全身各处,甚至是喉头。
他连发出一点声音都格外困难。
他发现,随着这戏曲声继续唱下去,小刘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
卢老六躺在那里,鼻子动了动,猛的一口咬中了舌头,痛得六根脚趾一蜷。
几乎同一时间,他就像是溺水的人获得了片刻喘息,恢复了行动能力。
没有任何犹豫,他猛一翻身,推开了床边的一扇窗户,滚了出去。
咚的一声,卢老六重重摔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忙不迭的逃跑,因为那粘稠的,仿佛人皮在木板上摩擦的声音又出现了。
……
船舱的货仓里,卢老六连着几个睡在那里的伙计儿全部窝里面。
卢老六额头冒汗,趴在门缝上不发一言,死死盯着仓门附近,其余伙计儿则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刚才,卢老六只是嘴巴含血说了一句“脏物上来了。”这些人便被吓得噤若寒蝉。
能把船老大吓成这样的脏东西,定然十分可怕。
常在水道上跑的人,初始大大咧咧百无禁忌的不少,到后面基本会逐渐变得谨慎乖巧,缘于水道上的怪事一直不算少,经常出现一些很难理解的现象,比如水中冒出远超常理的大鱼,夜晚的河岸时不时有白色寿衣挂在树上,但只要按照规矩办事,罩上佛影灯,门上贴上门神,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是他们第一次从六爷脸上看到如此严肃和恐惧的表情,这无不证明了事情很严重。
今天这船遇上脏东西,真是倒大霉了。
卢老六只能祈祷,祈祷这门上的门神像能挡住那东西,外面的灯影佛好像没起作用?
是的,刚刚那东西不是附在小刘身上,在翻窗而出的刹那,他看到了小刘还躺在床上。
可就在这时,一缕幽怨的戏曲声从附近飘了过来。
卢老六浑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这声音一出,货仓里的伙计儿皆打起颤来。
这戏曲声怎么听怎么瘆得慌,给人一种招魂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奇怪的摩擦声很近了,卢老六一张老脸因为紧张变了形。
吱呀,吱呀,伴随着船身一阵轻微的上下起伏,一个红肚兜的身影出现在了卢老六的视线里。
随着那身影的到来,一条条白茫茫的雾气钻进了船舱里。
而那身影在那些雾气中,越发近了……
戏曲声渐小,那种湿漉漉的摩擦声出现在了船舱内,每一次仿佛都摩在了这船上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