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被他问的呆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如让我们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宋既明直视着他,“楚白,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么?”
你真的已经做好决定了么?决定抛弃当下安逸舒适悠闲的,像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重新回到那夜不能寐的、危机四伏的、暗无天日的地方去?
阳台的落地窗倒映出他的影子,或许是阳光带来的错觉,或许是因为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发型和身上宽松的睡衣,总之,这一刻的他看起来,竟然出奇的平静和柔和。
甚至可以说有些懒散。
不像那个从毒窟里爬出来的小男孩,不像那个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年轻人,不像那个身负血海深仇、踽踽独行于世的卧底。
像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
楚白又有点恍惚。他想起在过去几天里,他和邢司南逛完菜市场,提溜着袋子回家时被隔壁阿姨致以亲切的问候,内容无外乎“小伙子长得真俊今年多大了处对象没有”;想起他们吃完晚饭下楼散步时遇到的好几只热情地乱扑的小狗;想起他们在家居城,邢司南动用钞能力采购了一大堆东西,诸如配套的情侣餐具情侣枕套,要不是楚白拦着,他甚至连卧室里的几张地毯都想换成花色对应的。
这些寻常又琐碎的小事,难免会给他带来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过上了他梦寐以求的、普通人的生活。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他不再是那个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的少年,那些滋生的恨意和不甘,也像是茫茫沙漠中的戈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风化。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将要放弃的是什么,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些话其实不应该由我来和你说。”宋既明缓缓道,“但唯一有资格的人已经离开了,而我曾经答应过他要照顾你……我想,大概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适合说这些话的人了。”
他说到这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后面的措辞:“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拒绝秦九鼎的要求。他能做什么?开除你,开除傅时晏,剥夺他的烈士称号,取消他家属所享有的一些待遇……呵,人都死了,这些虚名、这些身外之物,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楚白笑了一下,轻声道:“宋局,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真的是他的话……他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这回轮到宋既明沉默了。
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开口道:“……虽然你们父子两个的性格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骨子里的这种固执还真是跟复制黏贴似的。”
“我对傅时晏的育儿理念和教育方式无法苟同,不过,这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宋既明向后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膝盖,“能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