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就说你是老头子。”梁津川讥讽,“今年你四十几,对他来说半截身子入土了,他会要你?”
宁向致面色难看。
梁津川弯腰捡起轮椅边的蒲扇,慢慢悠悠地摇着。
宁向致不信梁津川走的时候会带他心肝一起:“控制了不代表就好了,你复发的几率很大,为他铺路了吗,他后半生要怎么过。”
梁津川冷艳一扫:“关你屁事。”
宁向致眼角抽搐,他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残废的病鬼计较。他猜梁津川八成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庞大资产都转移了,遗嘱也写了,所有都准备好了。
地上的长虫被斑驳树影切割成了几块,梁津川一脚碾烂。
宁向致不合时宜地想,首城上流想不想得到梁董事长会有这样一面,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帕子擦拭镜片:“我再老也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梁津川说:“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的。”
宁向致一噎。
从他跟梁津川交谈的这么一会来看,梁津川给他的感觉是,放平心态,顺其自然,生死看淡。
但真真假假的,谁又能分得清。
一串脚步声匆匆跑来,残废的心肝来护犊子,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还没走?”
宁向致戴回眼镜,当着残废的面问:“要我回来吗?”
在偏僻的乡里,要是有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坐镇,会带来很大的安全感。
陈子轻没有冲动地点头:“你又不是肿瘤这块的。”
宁向致不快不慢:“总比诊所的小大夫强。”
“算了,你没必要因为我们改变你的人生计划。”陈子轻说,“我跟津川在这挺好的。”
宁向致轻叹:“南星,我不是要你回报。”
“我明白,”陈子轻理着梁津川碎短的乌黑发丝,“我们都不是小年轻了,不弄那一套了。”
宁向致只好告辞。
但他坐进车里就给院长打电话,提出辞职的决定。
“不去哪深造,回老家。”
“说不上浪费,我只是从哪出去的,回到哪去,我们乡下人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宁向致回来后,隔三岔五的上门做客。
梁津川冷眼相待,无视。
有天梁津川发烧,宁向致刚好提着药箱过来,及时给他挂上水。
宁向致就这么留下来了,他住在梁津川爹妈生前睡过的屋子,帮着照看点。
然后陈子轻发现村里人对着他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欲言又止,问又不说。
还是个老婶在他浇菜的时候,忍不住地拉着他说:“南星,你屋里咋能放两个男人。”
陈子轻:“……”
老婶悄悄问:“你是不是因为津川做生意失败了,亏了很多钱,就不待见他了啊?
陈子轻无语,这又是什么跟什么。
“听说你们把外面的房子都卖了也还不上,逃回来躲债的。”
陈子轻头疼,怎么传成这样了,他感到好笑,下一刻就听见老婶说:“津川比去年瘦了很多,尤其是你们刚回来的那阵子,好像是瘦到十几年前的样子,就是他爹妈跟大哥走的哪一年,心里头愁死了吧。”
他笑不出来了。
“最近津川长了点肉,是不是因为要债的没有找过来,你们踏实了?”老婶安慰他,“咱们这在大山里,不好找,你们住着吧,只要你们不出去,应该都不会被抓。”
陈子轻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表情,总之是应付了老婶,没有让她再操心的碎碎叨叨。
……
从菜地回去,陈子轻就找宁向致谈话。
宁向致能理解,也给出了能给的包容,他当晚就拎着药箱走了,不过他没回锦州,他在卫生所住了下来。
陈子轻关上院门,他要和梁津川过他们的二人世界,能过多久就过多久。
山上建了个寺庙。
陈子轻让村长帮他找人建的,他一天上山三次,每次都烧香祈福。
村里人也跟着沾光,不用跑多远的路就能拜到佛像。
这天,陈子轻照常去庙里点香烛,他在那碰见了个晚辈,是村里除梁津川以外的第二个研究生,专业是搞什么研究,据说很厉害,年纪不大头就秃了,发量比两根筷子还宽。
研究生坐在小庙的门槛上:“嫂子,人真奇怪,小时候总想着去大城市,在大城市生活了,又想着赶快过年,过年了就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