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了钱想回家,累了想回家,高兴了也想回家。”他老气横秋,“尤其是这几年,越来越想了。”
“年纪到了吧。”陈子轻瞅他的发量,觉得他心事重,“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想着回来了。”
研究生没开口。
陈子轻回头看金色的大佛像:“其实在哪都是过,各有各的过法,各有各的路数,就像咱们想去大城市看看高楼洋房一样,在大城市长大的普通人也会好奇农村的生活,想知道开门就能看到山啊水啊,没有汽车的气味是什么感觉。”
“那你说出去了想回来,这也正常。”陈子轻蹭蹭手上的香灰,“只在一个地方待着不走就是一个点,去了别的地方再回来,就是形成了一个圈,是个圈的话,就是来回走的,都这样子。”
研究生像是领悟了,不再纠结。
谁曾想,研究生跳水塘了。
陈子轻听到这个事,嘴里的饭难以下咽,山里有多少个坟包了啊……
“嫂子。”
陈子轻恍惚地抬眼,梁云拎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小路上,他眨眨眼:“小云,你半个月前不是才回来过吗,这怎么又跑回来了?”
梁云进门放下东西,喝了几口水才说:“我肚子饿了,锅里还有饭吗?”
“有有有。”陈子轻去给她盛。
“我哥呢?”梁云跟着进厨房,“他睡了?”
“没睡,在屋里躺着。”陈子轻把自己的碗筷放在锅台上,腾出手揭开锅盖,拿铲子铲了铲锅里的米饭和锅巴,“饭量还行,我看着他吃的,没有吐。”
“那就好。”
梁云回来这个小插曲,冲淡了研究生的死带给陈子轻的不适跟悚然。
陈子轻勉强把碗里的饭菜吃完。
梁云不声不响地来一句:“嫂子,我想把工作辞了回来。”
陈子轻惊讶地看着她,蹙眉道:“别这样,不然你哥心里会不好受。”
梁云扒了一口饭混着菜到嘴里,没什么职场精英范儿,她嚼着咽下去说:“你一个人照顾我哥会很辛苦,有我在,能帮你分担点。”
“没事儿。”陈子轻说,“很多时候他只要我,别人在也没用。”
梁云找不到反驳点。
的确如此,她哥痛狠了,这种现象会更严重,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嫂子的身体里,就此长眠。
梁云用筷子拌了拌饭菜:“那我这次待几天,下个月再回来。”
“你请一天假扣四百,到月底工资还能剩多少。”陈子轻突发奇想,“干脆我给你发工资吧,我跟你哥没儿没女,等我们走了,除去安排好的每年捐给慈善机构的钱,剩下的都是你的。”
梁云:“……”
“嫂子,你怎么说这么晦气的话。”梁云板起脸,“你快呸三下。”
陈子轻看她板着脸的样子,有点愣,像二婶了。
到底是亲生的,再怎么隔代遗传,不还是母女吗,哪能一点都不像呢。
梁云走后,王建华来了下庙村,他也是待天把走,过段时间再来。
还有跟着梁津川打江山的那群核心成员。陈子轻都不用买水果,吃完了就有新的。
外来的喜欢乡村生活,觉得哪都好。
村里的大路铺上石子,小路没有,有的家里就把自家门前那块地方洒了层沙子,别家还是土路,下个雨稀巴烂,天晴晒几天还坑坑洼洼。
陈子轻为了梁津川能好走点,就去跟村长提议修水泥路。
村长说经费是个问题。
陈子轻见村长佝偻着的背上有条蜈蚣,他随手捏住,丢地上:“我负责就好了。”
“怎么还能你出钱。”村长不认同,“这回得让大家伙都拿点,我看哪个有那脸一分钱不拿。”
村长下了狠功夫,家家户户全掏了腰包。
梁云的那份直接打到了村长的卡上,多的是就放着,以后集体再有个什么事用。
……
路更好了,梁津川的身体也好像更好了。
陈子轻在石榴树底下,指挥他钩石榴:“左边那个可大了,对对对,就是它,快钩下来,我待会第一个吃它。”
梁津川把那颗石榴钩下来:“有个虫洞,不能吃。”
陈子轻夸张地说:“喔唷,梁先生富贵了啊,石榴让虫子造了个小窝就不吃了啊。”
梁津川面部轻抽。
“大哥今儿试探我了。”陈子轻顺着石榴上的虫洞抠进去,“他怀疑你生了病。”
见梁津川没有表态,陈子轻就问他:“要说吗,让大家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