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恩徒然憎恨地开口:“你抢到身体,没严隙的功劳?”
裴清然用沉默表示答案。
裴予恩大笑:“哈哈,严隙才是全世界最大的傻逼,他比我更傻逼,他被你灭口死了吧?死了好,不然就是生不如死,他亲手害了那个人。”
紧接着就笃定地说了句:“你摆了他一道。”
裴清然没否认:“他确实是自作聪明。”
“其实在严隙没背主之前,他的身份和你差不多,都是有备无患的作用。”裴清然惋惜地摇摇头,“我从没想过他会沾上儿女情长。他背负血海深仇,有使命在身,大仇未报,怎么能对让他家破人亡的庄家子嗣动心,真是糊涂。我只能替他枉死的家人罚他下去赎罪。”
裴予恩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严隙身世刺激到产生好奇,他的精气神坠底,正值年少却开始腐烂。
“你的聪明不该用在我身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予恩,我们不是对立面,我给你冷却的时间和机会。”
裴予恩摸了摸脸,这是他使用这副身体以来的习惯性动作,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他慢慢说:“你在花房外跟我发生冲突,把我拉扯进来的事交给我,我会摆平,不用你想借口。予恩,如今局势大好,我们父子联手,万事俱备,我还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们共享荣华富贵,你喜欢孤魂野鬼,我也可以手把手的你怎么招魂,怎么引来阴灵为自己所用,这都不是问题,我会的东西,都可以一点点教给你。”
字里行间尽是慈爱与鼓舞。
一切既往不咎,慈悲为怀,多感人肺腑的亲情。
裴予恩双手撑地爬起来,他咬牙切齿,眼底一片血红:“联手?我早就说我根本不在乎庄家的权势,你稀罕的那些东西我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是你想做庄七爷,想做庄家家主,而不是我,你卑鄙地把你的念头强加在我头上,让我做你的遮羞布,他妈的,你连你追求名利的野心都不敢直接承认,你个孬种——”
说这话时,他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吸入氧气的力度和频率都在加重失衡。
就在这一刻,裴清然慢悠悠地转着戒指。
裴予恩突然闻到了什么气味,身子踉跄,等他有察觉的时候,意识已然模糊不清。
裴清然把戒指的另一面对着自己,深呼吸,整个人逐渐清醒。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踢一脚:“我是孬种,你是什么?孬种生的小孬种。”
“我引导了你这么多年,寄予了极大的希望,你是怎么做的?”
“不成器的东西。”
裴予恩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身处国外,人身自由被限制在房子里,他不知道裴清然怎么做到的,这么迅速。
不过,
裴予恩盘腿坐在地板上,阳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将他整个人染成了金色,他用双手遮住憔悴的脸,肩胛骨突起,呵呵笑起来。
早在他起疑心之际,他就暗自找到时机拍下阁楼的风水布局发给了周今休,那里头大概率会有名堂。
他爸这一手,晚了。
至于为什么发给周今休,那是因为他想不到比对方更合适的人。
庄矣输在哪呢,他输在对那人而言,比不上周今休重要。
裴予恩内心深处还不肯完全放弃,他逼迫自己相信还来得及,如果那个魂魄还在这世上,那必定会在周今休身边。
因为只有周今休是特殊的,被特别对待的那个。
“周今休,你可别让我失望。”裴予恩呢喃,他注定是做不成孝子了,早就没法做了。
国内是傍晚,夕阳落山,华城披着霞光。
公寓里,厨房弥漫着烟火气,周今休身前挂着条围裙,他正在下厨,锅里的葱油面黏底了铲都铲不起来。水里的师傅陈子轻无话可说。
实在不行就把锅扔了吧。
“砰”
周今休把铲子往锅里一丢,又丧又抑郁:“我都说我不会炒了。”
陈子轻嘴角抽搐地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自己要试试的,做人可不能忘了初心。”
周今休:“……”
他捏着鼻根看锅里的杰作:“我吃泡面。”
“那多没营养。”陈子轻刚说完,就听周今休前言不搭后语,十分突兀地来一句,“只有我知道你还在,没走。”
陈子轻抿抿嘴:“是啦。”其他三个,除去昏迷着的严隙,剩下的庄矣跟裴予恩都以为他不在了,探查也只是让自己有个事做,有个寄托。
为他报仇嘛。
原主的遗愿里有显明,他要他的亲信们像背叛他一样,背叛自己真正的主子,这现象实现了呢。
别的不说,他要是裴清然,都能被一手栽培的亲儿子气吐血。
就在陈子轻开小差的功夫,视野暗下来,周今休端起倒映着魂影的铜碗,他爸碗口抵着唇边,仰头喝一口水,喉头滚动着吞咽下去,声响颇有一股子明目张胆的□□。
水中的陈子轻见怪不怪,周今休发神经的时候是这样子。
周今休放下铜碗,轻描淡写道:“轻轻,庄矣在秋水湖给你守丧,你不心疼?”
陈子轻装作没听见。
周今休逼近他:“心疼吗?”
陈子轻说:“我是个魂,心都不跳,怎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