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一阵噼里啪啦响,是雨里混进来了雪粒子。
裴予恩有瞬间的走神,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他才十九岁,却感觉已经活到了九十一岁,对人生没了向前奔跑的冲劲,只想躺在原地回忆一些让他开心的事情。
他不就是在十八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老男人,想搞搞基,何必让他遭这些罪。
他连人嘴都没亲到,该吃的苦一样不少。
庄夫人抖颤的手摸上孙子的手背:“奶奶只有你了,就只有你了。虽然你还小,有些黑暗不该这么早接触,可奶奶指望不到其他人了,奶奶会把你爸的盟友们,和我们在庄家的势力分布都透露给你,还有庄老四的党羽名单,你看以后能不能用上。”
裴予恩动了动心思:“好。”
庄夫人又哭起来。
周遭弥漫着浓郁的悲伤,裴予恩岔开话题:“奶奶,你不想爷爷吗?”
庄夫人的眼底闪过不自然:“想他有什么用,我跟他阴阳相隔,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我还活着,总要往好的地方想。”
裴予恩心道,那对着你儿子怎么就不是这种正常的想法?
人死了,魂散了,还能做什么?还想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随着死亡恢复平静?
奶奶,你就没想过我的未来。
裴予恩呼吸着阁楼里自带的淡香,庄易军的死,他爸跟他奶奶必然有参与,他身在豪门,对这种事不奇怪不意外,依然不能减轻半分恶心感。
他的出身没得选,父母没得选,家庭也没得选。
手上传来钻心之痛,裴予恩低头,奶奶把他的皮肉抠得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只紧盯着他:“予恩,你发誓。”
裴予恩心头狂跳。
庄夫人癫狂地说:“你发誓一定要帮你爸报仇,要是你没做到,奶奶哪天死了都不会瞑目,也绝不会原谅你。”
裴予恩惊愕道:“奶奶。”
庄夫人狠狠攥住他血流不止的手,形同厉鬼:“快发誓啊!”
裴予恩感觉自己被传染了,也有点疯,他内心生出一股厌世感,面上咧嘴笑起来:“好,我发誓,我会给我爸报仇。”
说这话时,裴予恩的余光透过阳台窗户扫向对面阁楼,不知道那个人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他。
会有的吧。
陈子轻没想,他在吃甜点,刚完成原主遗愿任务的四分之一,需要让大脑放空放空,缓解一下。
甜点是周今休按照他要求买的,口感和新鲜度一如既往,店里的师傅没失过手。
陈子轻把一勺甜点送进嘴里,尝着细腻的奶油香问:“严隙的伤怎么样了?”
周今休跟他同时开口:“原谅庄矣了?”
没问做错了什么事,做错了多少事,重点放在原谅上面。
陈子轻很有诚意地给出答案:“暂时没有原谅,我让他回庄园待着了,没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庄园一步,等我什么时候有空再说。”
接着就眼神提示,到你了,礼尚往来一下。
周今休道:“严隙快爬到村口了。”
陈子轻:“……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周今休正儿八经,“怎么,你不信,要我让人拍张他在村里爬的照片发给你?”
陈子轻顺着他的话说,癫癫的:“你让人拍,现在就拍。”
周今休支着头笑:“是要睹物思人?”
陈子轻手上勺子重戳进剩下的甜点里,神经病。
周今休说:“他一个跛子,脸又残了,有什么好看的。”
陈子轻大吃一惊:“脸怎么残了啊?”
周今休:“车祸毁容。”
陈子轻“哦”了声,他吃掉两勺甜点,突然就说:“我得把严隙接回来医治,你安排人,马上安排。”
庄易军死了,裴清然也一命呜呼,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庄家反正有老爷子压镇。
周今休没反应。
陈子轻踢了踢周秘书的脚:“我昨天还为了留下你跟爷爷争取,你今天就唱反调是吧?”
周今休沉沉看他一会,忽然就笑了:“一会就安排。”
陈子轻满意地点点头。
“爷爷给我拨了一个秘书团和助理团,加一起九个人。”
陈子轻突兀地说起这个事:“不是原来的董事长手下那批,全是换了的。下周就上任了,到时候……”
周今休慢悠悠地往下接:“到时候,我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陈子轻斜眼:“那不至于。”
“我让你当一秘,你管理其他的秘书,助理团也归你管,你要和一助和平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