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低眉垂目,仿佛他当真将一切目光、一切的注意力都投落在了丰腴的谷地。
谷地的潜力未可限量,但先前着实罕见天光,灌木稀疏,好在生长了一点野莓。
莓果要熟了,还有最后一点未曾凋零的花瓣,颜色更浅一点,像是花萼一样,但却又稍稍分开。
卷食冰激凌一样,因为融化快慢,只能从表层开始用起,一次、两次……
馋甜品的人会因为低头得有些快有些不小心,将融化掉的一并沾在鼻尖上。
但是现在先不用管这个,因为做为装点被放在冰激凌上头的,被催熟的野莓应该先被吃掉,这样才不至于让它也被冰到,柔软的果肉就应该在它柔软的时候吃掉。
明明没有用牙齿,完全没有咬,就只是用几乎完全可以约等于亲吻的吮吸贴着果肉外面那层将破而未破的表皮,做了一点点最小最小的破坏而已。
对于俯首者来说,这都不算是破坏,只是一次试探而已。
但是理论不等于实践,从文字中学习来的,要从躬行中再度获取。
拓荒者并无恶意,野莓呈现出的却是——似乎是用坏了力气,没能控制住下手的轻重,果汁被嘴唇抿得横流,在人类的影响下,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盈盈的红实凸出,怪可怜见,拓荒者用喉舌为之医治,安抚如飞羽。
星球在云层中出没,飞鸟乘着气流冲到好高,旋转的叶子上升又下落、被撕碎的,白色的细腻的泡沫在海浪巅顶和低谷来回。
雾青感觉到了托举——并不完全是精神上的,还有物理上的,她的腿被扶着。
她意识到:
我像是一本书似的被打开了,用来将书页串联起来的细线,也隐约能够看到。
手指,主要是指腹上的一点点薄薄的茧子,以及大约在一周前修建,平整圆润但稍稍留了一点点的指甲在书页上划。
文字不被影响,纸张不被影响,除了书本身在簌簌地动摇。
不要这样影响斯文,书想说,但是在书被摊开的时候就已经不斯文了。
她好想合拢。
就是……闭拢起来。
含羞草被触碰之后会将自己闭合起来,叶片瑟缩起来,雾青认为自己其实并不是含羞草——但是,太多了。
连绵的、迂回的,看似是闲笔,但当真如此吗?
云拱起弯弯的桥,像是新月一样的弧度,朝着上头,随后又落下。
在纯白中翻起的浪俄而变成了鱼,沉沉地砸下去。
尾鳍摆动着,将水花掀得四溅。
鱼掉在温水里面,鱼是被吃掉的野莓变出来的,所以和那萼状的花一样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