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称呼……李持月从披散的发丝中看向来人,身披着白狐裘迎风而立,举止打扮皆似一位未出阁的柔婉佳人。
她不认识此人。
韦姓,京中早就杀绝了,能在此刻的皇宫中来去,为宫人敬畏的年轻娘子,李持月突然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韦玉宁不知她心中所想,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抬手掀开李持月垂落的头发,看清了底下那张脸。
憔悴,几近支离破碎,但美还是美,更惹得人心疼。
可惜已是前朝余孽,注定是弃妇,倒也不足为患了。
韦玉宁对李持月的恨,由来已久。
在韦氏一门谋反失败后,作为旁支,韦玉宁随家人躲到了关陵隐姓埋名,世家名头不在,她变成再寻常不过的平民娘子。
远在关陵,都能听闻这位公主的盛名。
那时的李持月于韦玉宁而言,远得和西天神佛差不多。
直到季青珣成为这位公主的入幕之宾,李持月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模糊仇恨的影子。
她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美貌、尊荣、权势、自由……甚至她仰慕的郎君也要收入囊中。
现在,她竟然可以把这样一位公主踩在脚下,登上她再也碰不到的后位,怎么能不让人快意呢?
看着那堪堪七月的肚子,韦玉宁藏起眼中那点妒恨,满怀关切地朝她伸手:“你可无碍?”
李持月没有客气,借着她的力气缓缓站了起来,但腿上的伤让她几乎走不动路,只能倒在了一旁的坐凳栏杆上喘息。
韦玉宁对跪着的宫人说:“你们都下去吧。”宫人们得了赦免,立刻四散消失了。
“他真的当上皇帝了?”李持月开门见山。
嗓音嘶哑难听,韦玉宁却听清了,心底嗤笑,这人已经离死不远了,还记挂着别人的郎君呢。
“你是说前驸马吗?当然,如今便是玄荧一年。”
李持月听罢,扯了一下嘴角,她还以为季青珣要从宗室扶植一个傀儡,再徐徐图之,没想到他这么心急。
驸马登基,他这个皇位坐得稳吗?
韦玉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又说了一句:“而且,听闻圣人再不久就要册立皇后了。”
这句话落下,李持月怔愣,心不可避免地狠狠一颤,随即又低头冷笑了一声。
两情已绝,季青珣要册谁为后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当初助她登位的前言已覆,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她现在更不会当真。
短短几日,李持月的心血倾覆,自尊被反复践踏,她早已恨季青珣入骨。
她说:“是吗,本宫真想亲自祝贺他一番。”
这个女人话里话外都是要见季青珣,韦玉宁料想李持月想做的,不过是想求新帝顾念旧情,饶她一命罢了。
怎么会让她如愿呢,韦玉宁旋即避而不答:“还忘了问,你是谁?”
李持月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不过韦玉宁要装,她便也陪着装:“本宫是未出宫的嫔妃,有大事要见新帝。”
韦玉宁不理她第三次说要见季青珣,反而又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
“你这模样生得真好,和那位已死的镇国公主也有得一比了。”韦玉宁假装惊讶。
李持月:“是吗,她已经死了?”
“死了,都七个月的身孕,真是可惜了,不过余孽生下的也是余孽,郎君怎么会让那样的人和她的孩子活下来呢。”
“新帝真是这么说的?他连那位公主的孩子也不愿意留下吗?”
“当然,郎君根本不可能喜欢那个前朝的公主呢,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却为了大计在那公主的淫威之下忍辱负重多年,如今也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韦玉宁以为自己这一句句说出来,必扎得李持月鲜血淋漓,但她脸色不过一如既往地灰败,没有太大的动容。
韦玉宁心道,不愧是妄想登位的废公主,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不错的。
李持月不是不痛,而是在听到顶天立地、忍辱负重那几个字时,心底失笑了一阵。
她这些年爱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深宫里走出来的人眼瞎心盲至此,活该一败涂地。
“他不喜欢那位镇国公主,难道喜欢的是你吗?”李持月看向韦玉宁,眼神挑衅。
她眉宇间仍带着那份骄傲,好似作为镇国公主的身份从未消失过。
韦玉宁没想到时至今日,李持月还是执迷不悟,她先前想得不错,这个女人果然是蠢。
她索性说开了:“倒是不敢说喜欢我,但我与他自幼相识,郎君远在这明都的几年,与我书信从未断绝,‘唯愿两心相知,盼来日朝暮’,你觉得,这是不是彼此心悦呢?”
韦玉宁说起季青珣时,带着崇拜,和女儿家的羞怯。
李持月只垂目沉思:“这话倒是耳熟,本宫好像听过,又是谁也对本宫说过呢?”
再次被李持月挑衅,韦玉宁霍地站起来,说道:“你既聪明,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李持月哂笑:“谋逆之后?”
韦玉宁装得涵养再好,脸也扭曲了一瞬,
“我就是郎君要册立的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