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个好名字,”李谕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然后又问,“听闲儿说,你决定让孩子选法语作为外语科目?”
钱玄同说:“正好学校里开设有法语课程,我研究多年语言学,即便不懂外文,也知道法文比之英文要复杂高雅一些,要学就学个有深度的。”
李谕笑道:“要是以后用法语学数字,可能会很痛苦。”
钱玄同不以为意:“法国的科学不是很强嘛,肯定无妨。我反而觉得中文在翻译科学方面,有巨大缺陷。”
又说回钱玄同宣扬的废除汉字上了。
李谕说:“中文强在包容接纳,无须担心。”
钱玄同叹了口气:“不能不担心。”
他虽然是最坚定的废除汉字者,但其本身初衷还是希望中国变得强大,而且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过激,转而研究注音文字了。
“不久前的科玄之争,我也坚决站在科学一派!即便我研究的是玄学,”钱玄同又说,“我多次教育三强,一个人应该有科学的头脑,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要用自己的理智去分析,研究其真相,判断其是非,然后决定取舍。就算阅读古书,也要用发展的眼光去分析,这样才能弄明白文化的变迁,才能对社会满怀改革的热诚。时代总是要向前进的,学了科学技能,才有本事改变现状。”
钱均夫说:“我与先生有同样观点,所以鼓励学森多学西学。同时也是我们希望让孩子将来以院士先生为师的念头由来。”
“这可使不得,”李谕说,“我怎么能当两位钱老……钱同学的师傅。”
“怎么当不得?”钱玄同说。
“我……”李谕不知道怎么解释。
钱均夫说:“院士先生曾当过帝师,总不能不愿再当普通人家孩子的师傅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谕没法拒绝了:“好吧!我只是担心耽误孩子,不知道自己擅不擅长教育。”
钱玄同说:“院士先生多虑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哪有学不好怨师傅的。”
李谕笑道:“主要两个孩子确实是神童。”
“我现在反而怕孩子是神童。”钱均夫说。
“伤仲永?”李谕问。
“是有这样的担心。”钱均夫说。
“我想您是多虑了。”李谕说。
“不管怎么说,神童也罢、庸才也罢,要先生好好教一教了。”钱玄同说。
反正最多就是周末补个习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
李谕说:“没有问题,而犬子也要仰仗钱先生补补国学课程。”
“这个更简单,”钱玄同说,“再说了,这些东西,补不补的,还有什么用处?”
李谕说:“中国人嘛,总要传承下去优秀的文化。”
正好互补上了。
不过李谕确实能让这些将来的科学大牛早点接触到一些最先进的科学内容,就算不会教,把正确的东西放在两位钱老面前,他们自己就能琢磨明白,根本不用费心。
——
李谕回家时,在东厂胡同口见到了总统黎元洪,他正安排几个仆人往汽车上装一块巨大的匾额。
“黎大总统,这是给哪家商铺题的匾?”李谕问。
“给洛阳的吴将军。”黎元洪说。
“玉帅?”李谕说。
“是的,吴将军马上过五十岁生日,我亲手提了匾额。”黎元洪说。
“能得到黎大总统的亲笔匾额,吴将军一定非常重视。”李谕说。
“除了我提的匾,紫禁城里的宣统皇帝也送了御笔匾额一方,可要比我的尊贵一些。”黎元洪说。
吴佩孚现在如日中天,是人生顶峰时期,而且加上他爱国的名声,比其他军阀好太多,上百政要亲自跑去洛阳给他祝寿。
康有为也大老远跑了过去,送了一副寿联:“牧野鹰扬,百岁勋名才半纪;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
虽然这幅寿联明显是溢美之词,但现在的玉帅确实风光万丈。美国那边今年成立了《时代周刊》——只不过吴佩孚不再是第一个登上《时代周刊》的人,因为此前已经登过李谕的头像作为封面。
再过上几个月,《时代周刊》就会把吴佩孚的头像作为封面,说明不仅国内看好吴佩孚,洋人同样非常看好他。
《时代周刊》对于吴佩孚给出的评语是:neral wu(吴将军),bigst an cha(中国最强者)。
《时代周刊》知道吴佩孚即便只是直系二号人物,但他才是真正有实权的那个。
在内容文章里,《时代周刊》还贴了几张其他军阀的照片,在提到奉系时,文章说张作霖是“一位虔诚的帝国拥护者,即拥护君主制的人”,而且认为——“在中国北方有如此大的地盘,使张将军这位军阀无人能取代”。同时也提到——“尽管这位张将军思维敏捷,权力巨大,却非吴将军的对手,曾惨败于吴”。
比较意外的是,里面没有刊登张作霖的照片,反而用了张学良的照片。并且在张学良的照片下,评价他为“arshal chang”(张元帅),“his title is no epty epithet”(他的头衔不再是闲职)。
李谕能上封面很好理解,毕竟他已经几乎上遍了欧美的头条。
至于吴佩孚为什么能登上《时代周刊》封面,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时代周刊》的创办者之一亨利·卢斯就出生于吴佩孚的家乡山东登州(蓬莱)。
吴佩孚生于1874年,二十四年后,卢斯降临在登州一个美国传教士家中。一直到十四岁,卢斯才离开山东前往英国求学。
在卢斯眼中,山东人算是他的“老乡”,所以经常会把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