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1/2)

老太妃也笑了。

“贺大人是说笑呢,咱们可别当真,文郡主,快来坐下吧,你是正经长辈,等会新人行礼,还是要拜你呢。”

文郡主本就是强撑病体来受礼的,要不是官家主婚,她大概就要托病不起来了。让新人二拜高堂的时候拜牌位去。

听到这话,也只能强撑着对老太妃微笑,缓缓在赐的座位上坐下来。

随着主礼官唱礼,鼓乐齐鸣,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新娘子走上堂来,娴月举着扇子挡在面前,缓缓走上堂来,虽然不露面容,但身形窈窕,意态风流,也让人浮想联翩,不由得让人想起京中的传言,说娄家二小姐容色倾城,才让云端之上的贺阎王也沾染了凡尘。

喜娘拿上红绿牵巾,新人各执一端,娴月被喜娘搀扶着转过身来,朝外拜天地,跪下去时,看见贺云章侧过脸来,朝自己微微笑。

她知道他是让自己安心。

不要因为官家主婚而心生畏惧,这仍然是他们一生一次的大婚,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一拜天地。”

礼官唱礼,喜娘牵着娴月转身,对着官家和老太妃以及文郡主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官家顿时笑了,不知和老太妃说了什么。

满堂顿时都笑了,娴月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只猜想是官家开了什么玩笑,不由得耳朵发烧。

“夫妻对拜。”

喜娘又牵着她转身,和贺云章对面站着,引着她跪下去。

锦缎的垫子上,绣着缠枝莲的花样,万字不到头,福寿延年,当中是满池娇,荷叶荷花,茨菇叶,水波纹,衬着中间一对交颈鸳鸯,情意绵绵。

娴月的脸立刻就红了,她低下头去,看见贺云章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然后也低下了头。

额头碰到了锦缎的花纹,金线微凉,她知道那是绣的鸳鸯的头,金羽辉煌,却有一道白,寓意是白头偕老。

从今往后,他们是夫妻,世上最亲密也最绵长的关系,共享荣华与富贵,也分担危险与惊疑,京城茫茫人海,千家万姓,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将一起渡过这一生,直到生命的尽头。

“礼成!送入洞房!”礼官高声唱礼道。

夫人们簇拥上来,欢声大笑,有开玩笑的,有恭喜新人的,有取笑的,说着“贺大人的耳朵怎么红了”

“可见到底是结婚难,比捕雀处的事还难呢,把我们贺大人都窘坏了”,姚夫人尤其卖力,大概是早听说官家喜欢自称富贵田舍翁,又受了姚大人的指点,有意在官家面前戏谑,高声道:“不是让‘送入洞房’吗?怎么还不送进去呀,我可等不及要闹洞房了!”

顿时众人一阵哄笑,夫人们哪里还等得,七手八脚簇拥着新人往洞房去,云夫人竭力阻拦,也只能被推着走,等到官家笑道:“早听说民间有闹洞房的习俗,朕也少不得要看看了。”

娴月被她们推着进了洞房,倒是布置得十分华丽,内外屏风隔开,内室当中一张拔步床,紫檀木镶了各色螺钿宝石,外面栏杆雕的流云百福,花窗上垂雕蔷薇,里面则是百鸟朝凤,可不是虚指,据说百鸟都有名字,百鸟百德,仙鹤长寿,孔雀美貌,大雁忠贞,喜鹊吉祥,鸳鸯琴瑟和谐……百鸟有一百种好的寓意,拱卫当中的凤凰,寓意百鸟之王,是嫁女的最高规格,也是娘家的宣告——这是我家养出的凤凰般的女儿,嫁到你家,如凤归巢,你家也最好如凤凰一样珍惜她。

这其实是娄二奶奶为卿云置办的嫁妆,一张拔步床,在江南又叫千工床,因为要三年才能做成,不折不扣,要一千个工日,价格高昂胜过田宅,娄二奶奶当年的嫁妆中本来也有一张,后来家遭变故,做不成了。

所以她也常遗憾,当初卿云的婚事定下,打牌时夫人开玩笑,夸她命好,她还笑道:“哪里命好,一辈子也没睡过一张拔步床。”可见二十年后还记得这遗憾。

但她没有的东西,她就做给她女儿。

先做卿云的,满心以为卿云先嫁,没想到卿云退了婚,峰回路转,娴月先嫁。

说她真偏心,其实也有点冤,虽说是官家主婚,嫁的贺家,但这样的拔步床拿来陪嫁,足以证明在东西上她待娴月和卿云是一样的。

果然夫人们就交口称赞,人人惊羡,说的是“到底娄二奶奶疼女儿,这样费工的床,早三年就在准备了”

“这真是真真的千金小姐了,这张床做下来,赶上城南一个小院子了”,本来京中就有数嫁妆的习俗,有夫人眼尖,立刻道:“还有这些箱笼,这些陪嫁,怪不得都说二奶奶疼女儿呢……”

官家虽然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的,但看到民间这样习俗,还是笑眯眯。

其实闹洞房,看新娘,是难得男女可以混杂一室的时候,除去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爷们,亲眷家的年轻子弟也好,孩童也好,都会来凑一凑热闹。

至于夫人们更是全员出动,像黄玉琴这样订了亲的小姐,也都会过来看新娘,叫做沾喜气,所以连荀文绮她们也在列,只是被丫鬟簇拥着,不站在人群前面而已。

但老太妃作为长辈,对这样开放风气其实是有点看不惯的,又怕官家看见,觉得民间这样男女混杂,礼崩乐坏,有伤体面,总之小心点总是没错。

所以不让这些夫人们肆意调笑新人,怕她们说出不好听的话来,让官家听到,于是催促道:“新娘子都坐下了,先却扇吧,探花郎好文才,却扇诗一定写得好。”

她这话不仅夸到了官家心坎,也给抱着手在旁边的凌霜找到活了,她对于这些数嫁妆之类的事都毫无兴趣,总觉得是在庆祝娴月嫁到别人家了。

只有却扇诗还有点意思,可以趁机考一考状元郎。

凌霜虽然整天嫌程筠的学问不精,但程筠今年春闱,低低中了个举,可见科举士子还是卧虎藏龙的,贺云章的探花郎,她早就想会一会了,其实春闱也有大年小年之分,据说贺云章那年还是大年呢,看年纪就知道,他和秦翊贺云章乃至于赵景他们年纪都差不多,他们这一拨王孙是人数最多也最耀眼的一拨,下一拨大概要等他们的下一代了。

不止她跃跃欲试,连众人也都欢呼,夫人们都叫好,道:“娘娘说得对,早该却扇了,探花郎的文才大家谁不想看看……”

人群里的小孩,听到要写诗,早就溜出去了,说着“我去叫我爹去,要写诗了……”各自去流水席上叫自己的爹去了,官家见状,也来了兴致,在一旁的椅子上落了座,笑道:“云章今日可是要‘大考’了。”

都说天子门生,门生的学问,可关系他这个师父的脸面,贺云章的学问他是心里有数的,就算公务繁忙丢下来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提笔成诗不是开玩笑的。

他坐下来,看见新娘子旁边绕出来一个穿着火红胡服的女子,似乎在跟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丫鬟匆匆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竟然把秦翊带进来了,秦翊先到官家面前行了礼,官家见他仍然英武挺拔,越发有秦家人的气度了,夸赞了两句。秦翊走到一边站着,和那女子对话了两句。

“圣上,那就是娄凌霜。”鲍高不失时机地轻声告状:“当初芍药宴,在太妃娘娘面前大放厥词,说了许多疯话……”

“知道了。”官家淡淡道。

倒也看不出来疯,只是确实有点不守礼,未婚女子虽然也能闹洞房,看新娘,但到底是大家闺秀,都有点躲在丫鬟身后,站也站在一起,或是靠着柜子,或是倚着屏风,互相依偎遮挡着,不会大喇喇站到人群中。

她倒好,直接站在新娘床边,如同门神一般,像是护卫着新娘,不让夫人们取笑,连她母亲叫也不理。

一张脸素面朝天,只盘着个髻,簪着朵火红的绒花,肤色雪白,十分坦荡,简直不像个女子了。

官家并不动声色,当初贺明煦执意要娶那低门出身的夫人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那还是正经心腹臣子呢。

如今看云夫人围着新娘子忙前忙后,见了仍然不太欢喜,觉得这样的女子操持不了大事,徒有美貌,过于轻浮浪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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