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摆摆手,示意侍女扶起绿萼:“你平日向来是稳当的。”
说话间,忽听见门外有小丫鬟喊:“洪太医来了。”
沈鸾半夜身上发热,恰逢洪太医昨日宿在城外,得了消息,当下马不停蹄往城中赶。
风尘仆仆,洪太医肩上还落着雪,他拱手:“下官见过沈夫人。”
沈夫人忙不迭命人扶起:“太医快起。”
茯苓早备了迎枕,供洪太医诊脉。
洪太医凝眉:“前儿已大好,怎的如今脉象这般紊乱?”
他转而和茯苓要了沈鸾这几日的吃食,颇为不解:“莫非是昨儿见了风?”
茯苓泫然欲泣:“昨儿晚上睡前还好好的,奴婢也不知……”
她跪在地上,期期艾艾。
忽而闻得帐幔后轻轻一声呢喃。
沈鸾满头大汗,一双柳叶眉紧紧皱着,似是坠在一场长长的梦中。
茯苓跪着上前,双肩颤颤,她听见沈鸾喊:“……阿衡。”
……
橼香楼。
还未到午时,淅淅沥沥的雪花自檐上飘落,早早的,就有宫人前来洒扫,屏退一众闲杂人等。
偶有百姓瞥见,悄悄和身侧人窃窃私语。
“那位是……太子殿下吧?果真是人中龙凤。”
“太子殿下为人温润谦和,只可惜……”
“你这老头,别乱说话,没的拉我下水!”
“我说什么了我,你看那车上那位,这又是哪位皇子?”
雪色乱人视线,裴晏一身海水五爪坐龙月白蟒袍,
缓缓自朱轮华盖车上而下。
宫人认出这位是宫中五皇子,忙忙上前,打欠儿请安。
又道:“五皇子恕罪,殿下先前吩咐了,除长安郡主外,一律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
裴晏轻笑,视线淡淡自那小宫人脸上逡巡而过,他背着手。
未及开口,倏然见裴衡匆忙自橼香楼匆忙而出,来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急急推着轮椅。
猝不及防看见门口的裴晏,来福面露怔忪,躬身请安:“奴才见过五皇子。”
裴衡脸色一凛,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会在这?”
裴晏面不改色,只笑盈盈望向裴衡。
昨夜唇角留下的伤口尚在,清楚可见。
裴晏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
裴晏乃当朝五皇子,谁敢在他唇角留下那样的印记,何况那样的印记,显然只有……
裴衡怒目而视:“裴晏,你……”
裴晏笑容依旧,毕恭毕敬弯腰:“臣弟车辕坏了,可否请皇兄捎带臣弟一程。”
裴衡为人宽慈仁厚,且待几位皇子向来礼遇有加,不失偏颇。
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宫人闻见,忙忙驾车前来,备好脚凳,以侯裴晏上车。
裴衡眉宇掠过几分不悦,然只是一瞬,他强压住心底怒气:“我同你应是不顺路的,五弟若有需,可……”
话犹未了,忽见裴晏不动声色往前半步,他低声一笑,明知故问,“臣弟想去沈府拜访沈将军,皇兄又是去的哪里?”
七宝香车稳稳当当在街上行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行至沈府门前。
大年初一,沈府虽是张灯结彩,然抬眼望去,却是萧瑟一片。
一众奴仆垂手侍立,在廊檐下静默不语。
空中偶有檐铃拂过清脆之声。
裴衡行色匆匆,面容严肃,过往奴仆皆伏跪在地,给裴衡和裴晏请安。
“卿卿呢,卿卿如何了?”
一路急急赶至沈鸾寝屋,裴衡急不可待,摆手示意沈氏和沈廖岳起身,说不必多礼。
沈氏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一阵。
她福身,努力稳住心神,回道:“洪太医刚来过了,说是风寒所致,若是今日退了烧,就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