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2)

梁满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半晌,她蹲了下来,去看他的脸。

问道:“喻即安,你想哭?我可以陪你。”

喻即安一愣,水润的双眼将视线转向她,她故意离他近一点,两双眼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分,足够他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没有鄙夷,没有嫌弃。

她很认真地跟他说:“哭出来会舒服点,谁都可以软弱,你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能排解情绪。”

道理谁都懂,可是……

喻即安抬起胳膊,颤抖地抱住了梁满的脖颈,然后整个人蹲在了地上。

白大褂的下摆拖在地上,本来因为他弯腰就快要掉下来的听诊器从口袋里滑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它的主人此刻却无暇顾及它。

喻即安的头靠在梁满的肩膀上,默不作声,呼吸打在她的颈窝上。

梁满等了一会儿,正想抬手拍拍他,又或者跟他说说话,就感觉到颈窝处变得湿润起来。

她一愣,抬起的手顿了顿,轻轻放在他的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拍了两下。

“阿满。”他这时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哽咽,“阿满,我好累啊。”

“嗯,那就先休息一下。”梁满低声应道。

喻即安眼睛紧紧闭着,“我就想要我爱的人都一直陪着我,怎么就那么难,阿满?”

梁满抬手揉揉他的后脑勺,脸贴着他的额头,心里有些愧疚。

好像他心里藏着的那个小朋友被打碎了呢,而她是凶手之一。

喻即安不知道她的心思,一边流眼泪,一边不停地说着心里话:“我从前觉得,学医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帮助很多人,可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会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我帮不到他们很多……”

很多话只要氛围到了,开了个头,就会说得很顺。

就像喻即安现在,以前他无法说出口的那些心里话,在经过这么多天的心理建设,又在现在这个环境下,很轻易地说了出来。

甚至于袒露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缩小,都是这么顺理成章。

他跟梁满说:“我实在是无能,这几天我老是做梦,梦里有很多病人质问我,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连你的老师都救不了。”

“阿满,我觉得……”

“喻即安,我觉得你走进误区了。”梁满打断他未尽的自怨自艾,声音温和坚定,“你刚才说,小细胞肺癌的进展很快,冯教授这是复发,所以治疗起来更加困难,也就是说,这个病它是公认的没法治愈了,是吗?”

喻即安的情绪总是很轻易就受到她的影响,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声,认真听她讲话。

梁满也嗯了声,温声道:“既然目前这个病无法治愈,那就说明不管你再怎么本事,也没办法让冯教授变成一个健康的人,这是业内需要攻克的难题,所以不能以此断定你无能。”

说完这几句话,她感觉到扑在她颈窝上的炙热呼吸像是变轻了一点。

她继续道:“虽然我不学医,但我也知道同一个病发在不同人身上,可能会有不同的症状,轻重也不同,用药也可能不同,所以不是说你治不好冯教授,就没办法治好其他病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问道:“诶,话说你的病人得的都是癌症啊,有治好这个说法么?”

“会有一个临床治愈的标准。”喻即安闷着声音应道。

“那就算治好吧。”梁满哦了声,觉得这个人真的沉,不太想抱了,于是推了两下,喻即安不为所动,还是靠着她。

最后梁满也没办法,只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

“这就像我做数学题,我做不出来最后一道大题,难道就不会做前面的了吗?哪怕就说同一道题里,我最后一小问做不出来,难道前面几个小问都不会?”

她讲的是数学题,喻即安不仅听进去了,还代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

很多病人,来的时候只是不舒服,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问题,要先检查确诊,然后才治疗,治疗又因为疾病处于不同进展阶段而有不同方案,有的问题这个科室解决不了,就要转到对应科室……

就像梁满说的那样,哪怕是治不好病人,他最起码,也能给病人确诊。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没用了。

从牛角尖里出来以后,喻即安的情绪平复不少,周身的气息也没有梁满刚才感觉到的那么丧气了。

她松口气,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只是冯教授运气不太好,直接进入hard模式了。”

结果就这么一句话,又招来了喻即安的眼泪。

“不是说好人会有好报么?怎么现在不是这样。”

梁满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

“也可能……祸害遗千年?”

喻即安听了就嘟囔:“那还不如当个坏人算了。”

梁满觉得他孩子气,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果然是湿的,她淡定地把手往他白大褂上擦了两把。

“你当坏人还是冯教授当坏人?只有一个当坏人,你们不会认识,不会志同道合,如果都当坏人……那我会在法制新闻里看到你们哦。”

她说完嗤嗤地笑出声来。

喻即安觉得委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逗我。”

“那不然呢?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当然还是笑比较好。”她伸手又摸了一把他的脸,把他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了。

喻即安不吭声了,静静地靠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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