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路都是自己选的,秦姿凝既然乐意,容凡作为一个早就被她“放弃掉”的孩子,虽然对她现下的处境心中所有感叹,但也没有贱到那种地步,非要上赶着去心疼她什么。
容凡来了两天,秦姿凝扎扎实实忙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才停下手头那些杂事,炒了一桌子热菜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算是给容凡正式接了个风。
年底这段时间除了三产以外,各行各业都进入了淡季。秦姿凝的老公在家里休息的时候虽然不干什么活,有点甩手掌柜那架势,但对上容凡倒是一直挺客气上心的。
对方这两天时不时会问问容凡缺什么短什么、来平城有没有想逛的景点,现在上了餐桌,还会给主动给他夹菜,关心一下他平日里的饮食习惯之类的。
对方沾了口水的筷子就这么伸到了自己的碗里,容凡看见后虽然会觉得有些恶心,但应有的礼貌客气他倒是一样没落下,还是微微点头跟人说了声谢谢。
对方看容凡是个懂事的孩子,脸上立马浮现了笑颜,原本也就是趁着吃饭的时候闲聊几句,结果扯着扯着,话题突然就转了一个方向。
“那个,凡凡啊。”对方说着,又往容凡的碗里给他夹了一片腊肉,缓缓道:“我和你妈妈之前商量了一下,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一直寄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咱们家这边给你腾出间房,你搬回来。一来跟自己母亲在一起她肯定能把你照顾地更周到,二来你和小震小琪都是同龄人,大家有共同话题,能玩到一起也不会觉得无聊。”
他说完歪着头开始打量容凡,脸上挂着慈眉善目的笑:“你觉得叔叔这个提议怎么样啊?”
其实容凡在话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这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吃到嘴里本就索然无味,现在更是连喝汤都没了心情。
都说沉默能表示抗议,他本来不想回应,但抬头的时候不经意间一个眼神,目光可及范围之内,他看到周琪那张脸此时此刻吊得就跟家里死了人似的,她捏着筷子的那几根手指头,也在外人不易察觉处,开始暗暗收紧。
就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灵醒过来周琪为什么一对上自己就变得戾气这么重。
当初秦姿凝嫁过来的时候就说过,这家的孩子不希望她带个拖油瓶,容凡才迫不得已被送去了傅温礼那儿。
看来这么些年过去,周琪的态度从未转变过,还挺坚定。
思及此处,容凡垂下眸子不屑般笑了笑,再对上秦姿凝老公的时候,目光已经全然恢复了镇定:“谢谢您的好意,搬过来就不必了,我自己有家,我家在安城。这次来其实就是陪长辈过个年,初五一到我就得回去了。”
容凡话音落地,这桌上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姿凝倒是先有些坐不住了,直直把手里的筷子拍到了碗口上,瞪着容凡:“你在安城有什么家!这话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不懂事?在傅温礼那儿寄人篱下的日子,你过着过着还过上瘾了?”
“谁说我是寄人篱下?”容凡因着秦姿凝的话抬头与她对视,极其淡定、嘴角还隐隐勾着笑:“傅温礼湖湾的别墅现在就写在我名下,要我拿房产证出来给你看看吗?”
秦姿凝语塞,脸上的表情随即凝滞了下去。
有一瞬间,她觉得容凡说这话就是为了故意气自己,纯属疯言疯语。但在看到他眸底那一抹坚定神色时,心里又不禁开始狐疑。
傅温礼这是犯了什么病?又或者说,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套价值近千万的别墅,说给就给出去了,要说这背后没点猫腻,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她张了张嘴,刚想开口提醒容凡,小心被傅温礼当成了洗钱的棋子。下一秒,一旁的丈夫却在这时抬手将她拦了一下:“好了好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个饭,别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
之后又拍拍她手背递给她一个眼神:“凡凡现在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着急,时间还长,凡事都有得商量。”
晚饭过后,容凡又一头扎回了自己的房子里。
发生了刚才那一幕小插曲,他现在已经对自己能不能坚持到初五这件事,慢慢产生了怀疑。
他躺在枕头上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打开与傅温礼的对话框,看着对方前两日发给自己的那照片愣了愣神,须臾之后,缓缓打字道:“傅叔叔,我好想回家。”
容凡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傅温礼一心都扑在了工作上,会要开、文件要签、新酒店开发的事情也要推进,回信息一般都没那么快。
容凡知道他忙,所以从来没有催过他,反正看到了早晚会回过来,于是发完信息就把手机和腕上的串珠卸下来放到了枕边,从箱子里找了套干净衣服拿着去了浴室。
毕竟现在是在人家家里,他对着淋浴头简单冲了几下、也没大洗特洗。
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然而待他再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定睛一看,瞬间傻了眼。
床上的手机还在,傅温礼的串珠却不见了。
着屋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平白无故丢东西,傻子都能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顾不得太多,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那是傅温礼贴身的物件,还是在寺里开过光保平安的。
一想到这里,容凡气得眼里的火星子都要冒出来了,将衣服撂在地下骂了句“操”,转身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气哄哄一路跑到客厅的时候,周琪和周震正坐在茶几旁边的地上剥橙子。
容凡对上这姐弟俩,话想也不想就问出了口:“谁刚才去过我的房间?”
周琪听见他这话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须臾之后,翻了个白眼:“谁没事儿去你房间干嘛?”
容凡用手指着她:“我丢了东西,你们别逼我报警。”
“呦呵!”周琪闻言不屑地扯嘴笑了笑:“你丢了金砖还是钻石啊,你叫警察来,警察理你?”
恰逢此时,秦姿凝和老公二人听见声响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客厅这一幕场景,秦姿凝皱着眉询问容凡:“出什么事了?大晚上吵吵闹闹的。”
容凡没理秦姿凝,目光直直盯着茶几边坐着的姐弟二人,咬着牙沉声道:“周琪,我再说一遍,东西还我。我不打女生,但是这个范围里不包括贱人,你别逼我揍你!”
周琪听见这话眼睛一瞪,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你骂谁呢你!”
见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还引来了家长,周震心虚,在一旁拉了拉周琪的衣角小声道:“姐,没必要,你把东西还给他吧。”
周琪垂着眸朝自己弟弟“嗤”了一声,再看向容凡,狠狠剜了他一眼。紧接着,就用她那只沾满橙子汁水、黏乎乎的手,从兜里把东西掏了出来,抛给容凡:“就一破珠子,谁稀罕啊?”
周琪说完之后将目光转向了秦姿凝,眨眨眼开口解释:“我就是看他手上天天戴着这么个东西,觉得好奇,想拿来拍个照,问问懂行的人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个时候,当家长的不出来个表态不合适,于是不待秦姿凝发话,周父倒先出了声:“行了,不打招呼就拿人东西那叫做偷,给哥哥道歉。”
对方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秦姿凝知道有台阶就得赶紧下,也跟着随即表态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有错。凡凡你也是,你看看你刚说的是什么话?怎么能骂人呢!”
“快给妹妹也道个歉!”秦姿凝命令道:“然后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啊,以后谁也别再提了。”
“我给她道歉?”容凡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秦姿凝,片刻之后,轻哼一声,音量不大,但透着满满的失望道:“你费了这么大劲把我从安城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在这个家里究竟是怎么做老好人的对吧?”
容凡手里紧握着那串珠子,说完看都没再看秦姿凝一眼,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转身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