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父威武与兄长博启、嫂子舒穆禄氏也都欣慰而笑,与她道喜。连才三岁的小侄子都呲着小米牙点头:“小姑爸爸,福福哦!”
淑宁羞涩勾唇,又把嫡姐的恩德好生念了一遍。
言说没有嫡姐,就没有此番恩德。她就没有参加选秀,面见皇上与各宫主位的机会。
若有福,也是姐姐有福,荫及她这个妹子。
“说的什么话?”塞和里氏笑嗔:“那是你嫡亲姐姐,不帮衬你又帮衬哪个?”
“那也不好让姐姐身怀六甲,还为我这不争气的妹子操心啊!女儿愚笨,只绣活还算拿得出手。这就回去给姐姐跟她腹中的小皇子缝衣衫,聊表寸心。”
回到自己的怡然居,丫鬟婆子们又是好一番道贺。
奶嬷嬷李氏直接红了眼眶:“姑娘此番可算是苦尽甘来,姨娘泉下有知都能含笑了。”
答应生母的事情超额完成,淑宁心中也是万分喜悦。
含笑入睡,梦里都是喜事连连。
先是未来伯兄法喀犯错被夺爵,一等公爵位就落在了她未婚夫阿灵阿身上。皇上还将一等侍卫的他擢升为銮仪卫掌仪内大臣。授散秩大臣、镶黄旗满洲都统,让她刚大婚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转过年来,就诞下了长子。
其后十几年夫妻恩爱,喜讯连连。两人共诞育了四子三女,除第三子早夭外,其余都顺利长大成人,次女还做了皇子福晋。
直到太子被废,诸子夺嫡。夫君掺和到其中并站错了队,四个儿子除了早夭的三子外。剩下的齐齐都被连累,处斩的处斩,入奴籍的入奴籍。连那人的墓碑上,都被新君改镌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
惨得淑宁掉泪儿,生生哭醒。
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连着几日都心神不宁,眼底一片青黑。还当她许嫁高门过于忐忑的塞和里氏笑:“好孩子莫忧,梦悲则喜。你梦中那般嚎啕,实际不知道怎生大喜呢。”
正说着呢,她身边的费嬷嬷就欢天喜地跑进来:“夫人大喜,二姑娘大喜啊!钮祜禄家的法喀犯错,被夺了一等公,咱们未来二姑爷承爵。皇上还提了他当散秩大臣、銮仪卫掌仪内大臣,正黄旗满洲都统呢……”
乖乖,十几岁的一品大员啊!!!
塞和里氏喜不自禁,淑宁却只觉得眼前发黑,好一阵天旋地转。
探望≈表态
一切发展,竟与梦中毫无二致。
难道?
上天示警四个字蓦然浮现脑海,原本无限好的婚事登时变成催命符,直接把淑宁吓晕。
乌雅府上一片兵荒马乱,塞和里氏又急又心疼,赶紧着人请大夫。
结果,惊惧焦灼?
若不是来者为京中保和堂的东家,杏林中颇有名望的老大夫,塞和里氏都要骂人了。自家淑宁前脚被圣旨赐婚,后脚皇上就撸了法喀的一等公,大大封赏了准女婿。
孩子没过门就一等公福晋预定,喜极而昏还差不多。
惊惧惶恐之类,不是瞎扯么?
终于清醒过来,正惶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的淑宁赶紧让所有人退下。
眼看着屋内只剩下她们娘俩了,她才垂眸与塞和里氏道:“李大夫不愧是宫里当过御医的,医术果然精湛。女儿确实,确实惊惧,甚至想往宫中求求姐姐,看这婚事是否还有转圜。”
塞和里氏:???
塞和里氏抬手就要往她脑门上摸,想看看她烧成什么样啊,才能说出这等胡话来?
淑宁偏了偏头,勉强勾动唇角:“嫡额娘,女儿没烧也没昏头,做出这等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非是女儿妄自菲薄,实在是女儿区区一介庶女,不敢妄想开国勋臣之家。但皇恩浩荡让女儿入选,得了皇贵妃吉言、皇上青眼。有圣旨赐婚在,女儿便也不惧。”
听她这么说,塞和里氏紧皱的眉心才了略略舒展了些。
赶紧拉着她好一阵宽慰,什么自家祖上也曾官至一品,如今宫中更有德妃啊。虽四阿哥养在皇贵妃娘娘的承乾宫,皇九女养在皇太后膝下。但没改玉牒,就都是娘娘子女,乌雅家的外孙、外孙女,都是她的依靠云云。
而且打从圣旨下,塞和里氏就跟自家大人商量好了。把淑宁已故的姨娘升为侧室,以后她就不再是庶出,而是侧出了。
既提高了淑宁出身,又免了她忘本之嫌。
万般慈爱与巧安排如冬日暖阳,顷刻温暖了淑宁因恐惧震惊而冰冷的身体。
阿玛跟嫡额娘素来谨小慎微,唯恐给嫡姐添麻烦。
连嫡兄博启都被频频耳提面命,着他循规蹈矩万万不可张狂。但凡给妃主子跟四阿哥、皇九女添丁点麻烦,就直接开祠堂除族。宁可后继无人,百年后产业尽归族里,也绝不留着他给娘娘跟阿哥、皇女添堵。
诸般严苛下,嫡额娘还愿意为她开这么道口子。
淑宁微笑,别说嫡母对庶女,便许多人家的亲母女也做不到如此呢!正因为这,她才越发感念,越要把梦境中的种种死死咽下,绝不透露一字半句。免得走露风声后她倒霉不算,还要祸及家人。
打定这个主意后,她只勾唇浅笑:“女儿谢过嫡额娘慈爱。”
塞和里氏摸了摸她的如缎子般的墨发:“你虽非我所出,但自幼在我膝下长大,唤我嫡额娘,便也是我的孩子。当额娘的疼爱孩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这丫头至孝呢!旁的不说,便我与你阿玛,除了朝袍外,冬日袄子、夏日衣衫,哪件不是你仔细操持的?”
话虽如此,可实际上妾为半奴。妾的女儿名为主,实则多半如嫡母身边的猫猫狗狗,嫡子嫡女眼中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也就是嫡母心善。
总之嫡母庶女两个,都打心眼里觉得对方难能可贵。
这才两好嘎一好,成了如今她们这不输甚至略胜寻常嫡亲母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