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将她暴露出去,那模样虽是冷硬得让人生怯,却又过分好看得叫人忍不住将他未知的脾性美化了去。
情急之下,宋知渺撇着嘴弯着眼,哀求般地朝那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帮帮她,拜托拜托了。
小幅度撮动的双手合在一起,泛着水光波点的眼眸像是迷途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瑟缩无助。
宋知渺每每向父母祈求什么之时便惯会露出这副模样,屡试不爽,从未被人忽视过。
可那男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在触及她这般眼神后,眸底波澜不惊,而后,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移开了!
他他他,这是要见死不救吗!
宋知渺心惊不已,可又无可奈何,耳边传来父亲客气的沉声:“小侯爷慢走,老夫送你。”
陈堰抬手止了去,声音听不出喜怒:“宋大人既有要事在身,便不劳烦宋大人了,宋大人留步。”
说罢,陈堰转身迈开步子,略过一直站在屋中的高挺男子时,脚下步子微顿了一瞬。
他分明比那男人要矮上半个头,却仍要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漠的神色扫过男人,确定没见过此人,便也只当他是地方上的不知名的小人物,这才又收回了视线。
江妄垂眸瞥了陈堰一眼,似是不喜陈堰看他的这般眼神,眸光一沉,在陈堰迈步路过屏风时,先一步跨步站到了屏风前。
江妄这动作像是在给陈堰让路,可就着他这一脸沉冷淡漠的面容,又活像是想拉开和陈堰之间的距离,好似他是什么毒虫蛇蚁一般避之不及。
陈堰脸色一变,温和的面容险些有了裂缝,却又生生止住,咬了咬牙大步向前。
男人高挺的身姿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在宋知渺面前笼罩出了一片沉色的阴影。
他宽厚的肩背笔直挺立,正巧挡住了屏风一侧的光景,将宋知渺娇小的身形完全挡在了身后,除非越过他,否则不会有人知晓他身后还躲着个惊慌的小姑娘。
耳畔传来陈堰的脚步声,宋知渺呼吸一窒,看不清外头的情况,下意识缩紧了身子。
屏住了呼吸却带来了其余感官的增强,男人和她隔着两步的距离,她却觉得周围的温度都好像热烫了些,本就是闷热的天气,便在这被挡住了风口的空间内攀起了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高温。
而她更是在男人离她近些后发现,这人竟生得这般高大,她好似还不过他肩头高,方才被慌乱压下心头的那一抹猜想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浮上了脑海。
若被他扛上肩头,那从未适应过的高度岂不要将人给吓破胆。
脚步声渐远后,宋知渺才怔然回过神来,重重地喘息了一瞬,呼吸间,似有男儿身上特有的沉木气息传入鼻腔中,混杂着些许洗衣所用的皂角清香,若有似无地勾缠入她呼出口的浊气中。
心脏没由来地重击了一下胸腔,宋知渺还来不及后退,屏风外的父亲却赫然出声:“老臣见过王爷,让王爷见笑了,多有怠慢还请王爷见谅。”
宋知渺惊愣抬头看向男人的后脑勺,从父亲恭敬的态度便不难听出此人位高一份,竟还是个王爷!
何方王爷,她怎从不知晓。
再想方才陈堰略过此人时那轻飘飘的眼神,显然也是不当此人身份尊贵的。
宋知渺歪着头想要略过这人的肩身看父亲此刻的神情,这人却忽的抬了手,似是在止父亲接下来的话,开口的嗓音低沉醇厚,叫人不由心底一颤。
“出来。”
宋知渺身形微顿,似还未反应过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下一瞬,眼前挡着的人墙朝一旁微侧了身子,将她大半个脑袋都露了出来。
“爹……”一对上宋老爷惊愣的眼神,宋知渺忙不迭从屏风后现了身,双手交叠在身前,攥紧了裙身有些局促地低唤了一声。
宋老爷惊讶之余,很快回过神来,忙上前拉过她:“妙妙你怎在这里,这……”
话未说完,宋老爷便下意识侧眸看了眼江妄,似是在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可他仅是淡冷的眸子看向一旁,似是不甚在意,却又让人紧心提弦。
宋老爷喉头一噎,话锋一转赶紧正色道:“妙妙,爹爹这会有要事要处理,你且先回屋去。”
“可是,爹……”宋知渺无措地瞪大眼,这人既是贵为王爷,她出现在此怎的也应当向人恭敬行礼才对,可父亲还未介绍他的名号便要她离去,她这般岂不很是无礼。
宋老爷眉头一皱,难得地对宋知渺重了些语气:“听话,妙妙。”
宋知渺身子一顿,被沉厉的嗓音喝得闭上了嘴,眸底有不明所以的委屈之色在涌动,却也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提着裙摆迅速出了堂厅。
花凝一直在外候着,瞧见陈堰沉着脸从里头出来时心惊不已,却又奇怪宋知渺就在门前怎未叫他发现。
这才不过片刻,竟又见宋知渺垂着头快步走了出来,这便忙迎了上去:“小姐,怎么样了,你方才在门前,那陈小侯爷……”
宋知渺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没事,他没发现我,他这是走了吧?”
“嗯,陈小侯爷不让我们送,自己便离开了,那方才街道上那位将领呢,他可是还在里头,您瞧清楚了吗,他来干什么的呀?”
提及那人,宋知渺忽的抬起头来,视线茫然地朝花凝看去,而后又缓缓移开目视前方,终是露出了有些苦恼的模样,撇着嘴道:“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怎么办呀花凝。”
花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凭着自己的理解回应道:“小姐这是撞见那位将领同老爷议事了吗?”
宋知渺又点了点头,腹诽那人可不是什么小小将领,就连在朝中地位不低的父亲也得恭敬地唤他一声王爷,她却全然不知如今朝中哪有这样一位年轻又位高的王爷。
但她仅是听见了父亲唤那人王爷,却并未知晓他的名号,而父亲也是头一次这般不由分说就要将她驱走,定是不能叫她细听之事。
所以,她听了个开头,会不会惹出什么祸来。
“嗯,父亲将我赶出来了。”宋知渺平日里娇蛮的小性子多,但到底是懂事温顺的小姑娘,朝堂之事她不懂,但也不想给父亲添麻烦。
宋知渺担忧地回头看了眼堂厅,门前的小厮已应了里头的吩咐,将堂厅的门紧紧关上了。
花凝歪着头,手指点了点下巴分析道:“那位将领既是来找老爷议事的,那便不是上门来寻小姐麻烦的呀,小姐多虑啦,方才那人根本就没听见咱们议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