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说呢?”
封暄站起身,几乎要顶到船舱板上,他摩挲着扳指,拒绝了:“我是来买东西的,对银子不感兴趣。四姑娘,你要脱手军械,我正是为此而来,你我才是天配。”
紫琴笑了笑:“公子是哪家的,贺家?许家?还是万家?”
司绒越听心越沉,这种武器在蓝凌岛已经不是秘密,而北昭和阿悍尔却闻所未闻。
“自来也没听说在黑市买卖还要自报家门。”封暄往前挪步,离得越近,那扑面而来的压制感就越明显。
两边剑拔弩张。
“您二位慢聊,何时打出了个结果,我这儿,就同谁谈买卖。”
司绒摆手往后走,忽然眼边一花,紫影迅速从侧方袭来,一只染着丹蔻的手将将要扣上司绒脖颈时,被横来的长臂拦下了。
紫琴被这道力震得后退三步,狐疑地看向并排而立的两人,有时候女子的直觉就是这般敏锐。
“两位认识?”
“认识,”司绒含笑点头,而后补了句,“和你一样,今夜才认识的么。”
当初入住客栈时,封暄吩咐侍卫们乔装打扮,以十五种身份定下了九曲客栈的两层天字房,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紫琴顶了天能查到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里,但琵琶岛上最好的客栈就那么一间,巧合就变成了必然,这是她一开始没起疑心的原因。
“四姑娘此刻该认清敌友了吧。”封暄撑着这幕戏,话语听起来就像明示司绒,紫琴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开个玩笑罢了。”紫琴一语带过,她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却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欠妥之处。
黑市,本来就是一个视意外为常态的地方。
“玩笑啊,”司绒走到对面,弯身将自己的匕首捡起来,轻声说,“抱歉了,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跟前舞刀弄枪。”
说着话,站到封暄跟前,反手握了匕首柄,抵住封暄的下巴,眼里的调戏意味很重:“若是公子能吃得下两千索虹臂,我今日就同你走了。”
紫琴果然皱了眉,两千,这个数量让她心惊。与身后的侍卫对视一眼后,下定决心似的朝司绒说:“索虹臂现世不过一年,如今岛上拢共万余架,若是四姑娘当真能拿出两千的数,敢吃下的人也寥寥无几。”
是实在话。
怀璧其罪。
没有足够匹配的实力,又得到过于强大的武器,那就是一场急速自毁。
封暄不退反进,他明目张胆地握住了司绒的手腕,反拉到自己胸口,顺带着把那匕首截了下来,把青石放入她掌中,合紧。
那意思不言而喻。
司绒一言难尽地看被紧紧握着的手掌:“家中已有夫君,公子……收敛些吧。”
封暄半点没客气:“姑娘方才要四个小官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收敛二字?”
现在倒记着家里有夫君了。
紫琴没听出他们话里的深意。
两方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紫琴有些拿不准,封暄的气场让她有些心惊肉跳,那是常居高位的压迫感,她一方面不愿意就此放弃,一方面也怕封暄是岛上哪尊大佛,她贸然得罪,后患无穷。
短暂的沉默中,舱内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蠢货!”
番外·日常(五)
◎贪欢◎
爆喝声从角落传来。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案几杯盘倒地声, 像一把爆竹在船舱角落里炸开。
司绒手腕的力遽然收紧,像扣着一道铁环,封暄略微移步, 不着痕迹地把司绒拉在身前,又像胁迫, 又像保护。
两人空出来的手在袖摆下交接, 司绒把匕首递到了他手中。
在他们暗渡陈仓的时候, 爆竹里蹿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恶狠狠地指着司绒:“每一只索虹臂都刻着编条,拢共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八架,配备赤熔的不过五百架, 两千?哈!”
他插着腰,宛如一只骄傲的公鸡:“小姑娘家家, 牛皮吹上了天, 学人空手套白狼,我看你连索虹臂是什么都不知道!”
局势瞬息万变。
司绒静了一静, 看向那气势汹汹的少年,方才斟茶时就察觉到他的生疏,是个假小官,小小的船舱里卧虎藏龙是件好事, 藏得越深,惊喜越多, 少年脱口而出的消息就是今夜最大的惊喜。
这才是个懂行的。
和司绒的心绪不同,紫琴惊疑不定,她不是头一回进黑市交易, 但却是头一回碰到这样大的生意, 此刻不知该信哪方, 最好的做法是现在就撤,这琵琶岛是待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她舍不得,无论是司绒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少年对索虹臂如数家珍的精确表述,都像漆夜里的一阵风,搅得紫琴的欲望膨胀,野心勃勃生长。
紫琴想要坐山观虎斗,但是她没想到这场争斗披着红色幕布,从始至终就是一场大戏,她的头顶悬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砸下。
“收网。”
封暄漠然地下令,从浑水里摸出了今日要捞的跳脚鱼,够了。
声落,游船上忽然诡异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