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需得楚维阳自己走通,别人谁也帮不了忙——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沛然天象诸宝哀
呼——呼——呼——!
泥丸宫内,《尸解炼形图》在不断地洞照着明光!
绛宫心室中,天心雷霆意蕴引动着内周天雷法,震动着气血与筋肉!
五脏脉轮里,五灵之真形齐鸣,浑如百兽震惶,涤荡诸煞浊尘!
这一切都并非是楚维阳以自己的思感与念头所引动的,但是道与法在这一刻尽都自行运转着,乃至于二十四正剑印化作的辰光也在气海丹田之中洞照,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逐渐被楚维阳打磨圆融的筑基境界功果,在以内外通感的方式,朝着楚维阳示警,在尝试着“自救”。
不知道到底是过去了多么漫长的时间,在这轰隆的天地之象面前,每一息时间的流逝,都在那前所未有颤栗的磅礴思感与念头的延展之中变得极尽漫长起来。
那有漆黑,无边的纯粹黑暗,开始从眼前那一座座如岳般的巨浪映照在楚维阳的眼波里,进而,透过往眼波深处的晕染,一点点奔涌着朝着楚维阳的心神淹没而去。
他开始变得迟钝,也开始变得敏感,又变得有些无所适从,最后彻底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他能够感觉到那细密的电流从脊柱的缝隙里面生发出来,继而顺着周身骨相,流淌向自己的四肢百骸。
他感觉到了有着彻骨的凉意从天顶百汇之处开始生发,如同凉水一样兜头浇灌下来,随之而蔓延开来的是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狼狈的往后倾倒的身形,立身不稳交错着自己绊倒自己的脚踝,下意识的抚向侧旁却狠狠攥捏着师雨亭肩膀的枯瘦指节。
还有那粗重的,混合着那轰隆雷鸣频率的呼吸声音。
伴随着这些呼吸声音,楚维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连须弥之力都无法隔绝的浊煞之力,在朝着自己的周身经络之中灌涌。
这种感觉不再像是往昔时一样教自己胆寒,教自己无措。
更相反,反而因着这种沛然感觉本身,反而教楚维阳觉得充实起来。
毕竟,自从晋升入筑基境界,自从在打磨功果圆融的路上愈渐深耕,曾经那因着矿脉煞炁迸发的冲刷洗炼而淤积在经络之中的浊煞,已经显得单薄且孱弱。
很多时候,为了通身气血着想,楚维阳甚至不能以最为蛮霸的方式将之牵引吞纳,只能看着它以一种极缓慢的方式从四肢百骸之中生发,然后在数十息的累积之后被自己在一念间尽数吞纳抹去。
呵,这便是曾经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东西!
这便是曾经教自己反复挣扎着为之挣命的东西!
这是那曾经有形的镇魔窟残存下来的最后痕迹!
那样的孱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碎。
但终于,一切在这一刻不同了。
沛然的浊煞之气朝着楚维阳的道躯灌涌而至。
那些曾经稀疏淡薄了去的,在充盈之中变得更加充盈,在沛然里面酝酿着更为沛然。
这便是真正的天地之象么?
在这巍峨天象面前,筑基境界的修为似乎和炼气期的境界也没有甚么分别,他都浑似是像凡人一样,无法也无力抗衡着这一切。
但并没有甚么坏事发生不是么?
那沛然灌涌而来的浊煞之力,甚至在带给楚维阳道躯蜕变的同时,更教楚维阳的心神前所未有的生发出安宁与祥和的感觉。
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你觉得自己从镇魔窟中逃出来了?”
“不是!往后你立身之地,你的身躯,就是你自己的镇魔窟!”
有的人分明已经死了,可他说过的话,却这般时常往复的从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生发出来,乃至于伴随着楚维阳的修为愈发高卓了去,这样的话反而愈是深刻起来。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
可是借着这句话,借着这种安然惬意的感觉徜徉,忽地,自楚维阳的心神之中,竟真切的有着一股暖流生发,在这一刻贯穿了雷霆,贯穿了诸般灵光,贯穿了楚维阳的精气神三元。
霎时间,那沛然席卷而来的煞炁狂风,朝着楚维阳的身形狂涌而来。
这里是外海一切诸气的最终归宿,是诸般浊煞淤积之后的葬地。
反过来看,似乎也是楚维阳的机缘造化之地。
倘若,倘若他能够抗衡那磅礴的自然天威!
但想来这是很难的事情,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这三者最难洞见,天地又排在了首位。
只有在这巍峨的天象天威面前,才能够切实的教人明白过来,些许的道与法不值得甚么,每个人在这样的景象面前,都不过是凡人而已,强一点弱一点,似是也没甚么分别。
可伴随着那沛然的浊煞之气的灌注,楚维阳却切实的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触。
他不只是这人世间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之一。
他还是镇魔窟!他立身所在之地,便是自己的镇魔窟!
甚至伴随着浊煞之炁的灌涌,他竟觉得这一刻自己已经成为了这海眼漩涡的一部分!
于是,恍惚之中,楚维阳开始渐渐地从那种窒息的感觉里脱离出来,他像是重新在这人世间里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