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龙凤团茶被萧靖随手拿出来送人。
若是外面的好茶之人知道官家如此暴殄天物,估计要抓狂。虽然是去年的陈茶,但拿出去也好贵好贵的!
龙凤团茶是大臣丁谓在任福建转运使时,负责监造的福建贡茶。老丁先造凤团,再造龙团,一斤有八个茶饼,茶饼上印上龙凤的图案。当年爱喝这个茶的是先帝,丁谓最会体察大老板的心态,监造福建贡茶可谓又快又好。
春社之前十日采摘茶芽,每日要用近千个茶工来加工,造成即刻入贡。这批社前茶从采摘到送入东京上贡,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
官家喝的自然是今年新茶,他小小地抿了一口,赞叹道:“这个小日子,逍遥啊。”
萧靖瞧着张嫣拿着一块茶饼去玩,要是被大臣知道,他们肯定要骂她奢靡。这么一小块茶饼,外面能卖四万块钱,还是有价无市的那一种。小娘子加了牛奶又加糖,硬生生把三十几万元一斤的茶弄成二十块钱一杯的奶青。
“舅舅,好喝吗?”
“唔……糖好像没化开,还是一粒一粒的。”
他错了,这杯奶青不值得二十块钱,顶多就五块钱,不能再多了。
十日后
欧阳修被吓到了。
他捧着菜单的手,止不住颤抖。学生小张见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去年的陈茶压压惊。
“先生,可是有哪里不妥?”张嫣递茶,“我打算过几日先整治一桌,请您和师娘品尝,看是否合适,不合适还可以改菜单。”
“呼——”
欧阳修把微微烫口的茶水喝下去,只觉得十分甘美,清香微甜。张嫣点茶的功夫不过关,全赖茶好,硬是泡出茶水原有的滋味。
“这是什么茶?”欧阳修大赞一声,“好茶!”
“这是去年的龙团茶。”
“什么,去年的?咳咳咳咳,去年的茶也很好。”
欧阳修:卧槽,居然是龙团茶!
张嫣最近在被萧靖带去左藏库搞清仓,她很有老板娘的觉悟。有些不耐放的贡品要赶紧处理的,有些可以拿去送礼做人情的,哪些留着自家用的,她看哪个顺眼就拿哪个。
看仓库的韩琦瞅了她好几回,想说她又不敢说。
欧阳修喝着学生给的茶,头顶直冒汗。他偷偷瞄着后头的学生家长,见家长不反对,才大胆地说:“这茶果然名不虚传。”
张嫣笑道:“先生喜欢就好,我本想送你两饼茶,还怕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欧阳修受宠若惊,喝过龙团茶,这个牛逼他能吹一辈子。
要知道官家每年到南郊祭祀祖宗,据说会分茶叶给同行的相公们。中书省和枢密院各一饼龙团茶,两府各四人,共分一饼。每人拿着四分之一块茶饼,不舍得喝。每逢有客人上门,主人家取出一小块茶饼,供大家拿在手里赏玩。
有所听闻的萧靖:啊,这……大可不必。
茶叶本身,不就是拿来喝的吗?大家都不喝,拿来放着吸潮吸味也太过分吧!
“先生,刚才这菜单可合适?”萧靖回归正题,“这孩子实心眼,要不是我按着她,她定要给你加上许多海味和野味。”两万块钱预算吃不起海味是真的,但这漂亮的客套话还得说一说。
“不,不,这样已经很好。”
欧阳修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拿到菜单的第一反应,哇,炒菜好多,他都没吃过!
再几眼看下去,他第二反应是:还有牛肉可以吃!
最后他看到还有插花,选的是西京的牡丹。更有安排的熏香,这下子逼格变得太太太高了。
他自己要是整这么几桌,起码要花这个数——
十万!
他何德何能,能让官家为他补贴那么多。他突然明白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试问全天下最有权有势的帅哥愿意给你花钱,花很多钱,谁能抗拒他呢?
欧阳修:我愿承认官家为第一帅,啊,比梅尧臣更帅。
他感动极了,把满腔热情回馈到学生身上。他拿出自己的琴:“来吧,今天我们再加课一个时辰。我教你弹蝶恋花,咱们再学几首词。”
这都春天了,不学蝶恋花,出去没办法愉快地装逼啊。他把手按在琴弦上,一脸“我今天好开心”“春暖花开”的模样,琴声轻快,仿佛是喜鹊在春天的枝头上蹦跶。
张嫣:???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欧阳修自己很喜欢蝶恋花的曲子,他还会自己填词。这首作品是他去年写的,他觉得自己写得还可以,并要求学生全文背诵。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旁听的官家:哇,我最喜欢这种音乐课啦!
张小娘子:呵,毁灭世界吧。
可怜张嫣回到家不仅要写作业,还得背书和练琴。她学到晚上九点钟,才刚写完作业,诗词没来得及背。她悲从中来,开始一边弹琴一边感怀自身:“庭院深深深几许——”
“一片芳心千万绪……”
“楼高不见章台路——”
“桃李依依香暗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