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让一部分手下前往龙绶的另一处宅子,这才是第一家,后面还有好几个太监。万岁下密旨,要求一夜之间清理完所有人。
以免夜长梦多。
“这些蛀虫!”牟斌往太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枉先帝待你们如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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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内承运库和司钥库没有大太监过来画卯,底下的小太监没有主心骨,慌张得很。
为何?
现任的好几个宦官都被抓了呗!
万岁以雷霆速度查抄了那么多人,夜色便是最好的掩盖。等到天亮的时候,大家才知道: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太监获罪,已经被下狱,家产也被抄没。不是刑部抓的人,是锦衣卫抓人!
进了锦衣卫的牢房,不死都要脱层皮!
要说小鱼小虾,别人也许不知道是哪个。一说太监龙绶,好多人反应过来,姓龙的是替先帝管钱袋子的那个人。
张太后在中午收到消息,想要把皇帝儿子请过来吃饭,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张大姑娘在仁寿宫的那段日子,她请了好几回,皇帝儿子要不说忙,要不就说在洗头洗澡。过几日再让人去请,皇帝说是在茹素。
少年愣是没有在仁寿宫吃过一顿饭。
连伺候张太后的嬷嬷都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儿:“……万岁在东宫的时候,不说是晨昏定省
,十日里头总能见到五六回的。怎么一登基,便独自宿在乾清宫那一头,连请安都少。”
“他自小就气性大。”张太后不以为然,“也不知道他像谁,我才不惯他那个脾气!”
由于之前被拒了好几回,太后娘娘对于儿子过不过来用饭,不抱有太大的希望。这回万岁倒是来了,然后他低下头,看向桌子——
上面没有他的那一份碗筷。
他妈说请他吃饭,就这?
萧靖神色自若地坐下来,立刻有宫人摆上餐具。他跟张太后解释道:“……最近事多人忙,朕每日很晚才睡,不好唠叨母后。如今看母后的气色不错,朕便放心下来。”
“皇帝为何要自己把事情都揽在身上?”张太后一脸“你真蠢”的表情,“你的大舅和二舅皆是国之栋梁,可以为你分忧。先帝在的时候,本想将他们留给你施恩,才没有继续高升他们的爵位。”
萧靖:“……”
他找张鹤龄和张延龄分忧?
好家伙,一门三个侯爷,这还叫没有高升吗?
妈你想干嘛?你是不是想效仿吕后,分封诸吕为王?
吕雉大肆分封娘家人,好歹是在汉惠帝刘盈去世之后的事情,姑且能理解是太后娘娘破罐破摔。
眼下他还没死呢!
万岁想起来,也对,太后的大弟张鹤龄靠着从龙之功,在嘉靖一朝混到国公之位。指不定张家大舅心里存着大志向,看不起区区侯爷之位。
萧靖压根不说提拔舅家,反倒低头吃菜,他的嘴巴嚼着东西,便不用说话了。张太后看到儿子这副闷葫芦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本宫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龙绶的事情。”她皱着眉头说,“怎么一下子把人处置了?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新皇帝一上台就抓人,未免显得太薄恩寡义,不近人情。
萧靖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向太后。他不说太监,先举了一个例子:“如果父皇新丧不足百日,朕去了京城的东四牌楼作乐,再点上七八个乐籍女子相陪,厮混到天亮才离开,母后看此事可行吗?”
“你敢?!”张太后拍桌大骂。
她和先帝结成配偶,感情上不说缘定三生,起码这一世彼此十分满意。她得知儿子在国丧期间去青楼鬼混,恨不得生撕了这个小兔崽子。
太不孝了,当儿子没个当儿子的样子!
“母后息怒。”萧靖怕气得亲妈心脏病发,赶紧解释清楚,“并非是朕做下错事,而是龙绶一帮人在国丧期间外出淫/乐,是他们去的青楼。锦衣卫查得分明,那几个太监有罪,合该下狱。而且外面有人传言——”
他闭口不言了。
“传言什么?”张太后被他勾起注意力。
“外面的人说,父皇奢靡破费,导致户部空虚。”萧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朕倒是不这么认为,父皇多俭省的人啊,洗过的衣裳还要穿个三四次,怎么可能奢靡呢?”
他信誓旦旦地说:“定然是龙绶那等小人蒙蔽了圣上,贪污巨额钱财!”
张太后身为孝宗皇帝的妻子,先帝一生中花了多少钱,她大概有个数儿。可知道是一回事,她绝对不会说先帝的一句不好。她认同地说:“你父亲是一个好人,坏事都是旁人瞒着他做下的。你如今要处置龙绶,是他罪有应得。”
“母后说得对。”萧靖应下了,他处置钱库里面的蛀虫,更加不留情面。
京城的人爱看热闹,太监贪污、□□是一个世纪大新闻。好多人谈论龙绶等人的大罪,热度完全略过了“不知欧阳修”的张家。
建昌侯张延龄松了一口气,他自以为皇帝外甥办了一桩好事,故意分散旁人的注意力。太监那边一爆,再也没有人耻笑他了。
数日后,东厂厂公张永亲自求见万岁。这位壮士张穿着一身飞鱼服,立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躬身说:“陛下,奴手下的人查得清楚,寿宁侯侵占良田大约有两千三百余顷,而建昌侯侵占农田超过万顷。张家招纳无赖,劫取过路商货,掳略平民为奴,侵吞田地,为了催租打死农奴,乡野称霸王……”
张永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拿不准,万岁是不是真的狠心下来要处置张家。
毕竟这是万岁的母族。
萧靖静静地听着,听着张家两位舅舅犯下的种种罪行。就在张永忐忑不安,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皇帝终于发话了。
少年的瞳仁黑得像是一潭湖水,不知道藏着多少算计,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