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越画越顺,笔尖饱蘸浓墨,没有丝毫停顿。一边画,唇角还微微翘起。身为乖儿子,他对未来裴玄的模样早已了然于心,再画少年时期,仅是修改几分,自然不困难。
旁人一看,这竟是裴玄!
更加倒吸了一口气。
这星耀宫的新弟子竟然在画裴玄!
听见场外骤然再次沸腾起来的声潮,裴玄再次望去,只能看到笔墨酣畅、兴奋不已的叶清。他蹙起了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少年应当在画他。
还不断朝他露出笑容,一双眼眸如同星子闪闪发亮。
那般的炽热、崇拜,毫不作伪。
裴玄手中有剑,五指倏然一紧。
他在想,叶清到底有什么目的。
下一个入场的人,见裴玄目光如电,未战先生惧。
他心跳加速,飞出凌乱,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说好的本次惊春大比没有裴玄呢!连掌门都奈何不了的人,他跟对方硬碰硬,还能有命在吗?
于是也不战而降。
几乎毫无悬念,裴玄势如破竹。
很快就到了徐素风上场,徐素风嘴角是僵硬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他努力抵挡几下,终究毫不意外地输了。赛前那些什么“徐师兄的剑术出神入化”、“星耀神功大成”、“裴玄来了也不是对手”等虚溜拍马的话犹在不少人耳畔,在此情此景下,都显得十分尴尬。
徐素风当然不愿意自己这般跌份,他可是掌教大师兄,掌门之下第一人,未来的掌门继承人,他不允许自己威严扫地,更不允许自己输得那般难看!他亦看清了裴玄的剑意,那一剑之威释放时令人惊骇,也心生妒意。
他开口道:“裴师弟,这场比试不能作数,理由你应当知道。”
此话一出,山峰广场处人声鼎沸,大家皆附和:“没错,不能作数。”他们用畅快的目光偷偷睇着裴玄,反正星耀宫上下,没人希望裴玄赢。
声响入目,裴玄身形不动,一张脸阴云笼罩,他对此竟一点也不意外。
那个好似心魔的声音,从他内心深处里探出,再次不紧不慢地嘲讽道:看到了吧,举世皆浊,星耀宫上下皆争名夺利、虚伪卑劣之人,他们惧你、畏你、又妒你,恨不得啖你血肉……
裴玄听了个清楚,那双黑如沼泽的眼底,暗藏了一丝杀意泛滥的红光。
恰在此时,举世皆浊中,有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不远不近,却莫名引人注目。
正是叶清,他皱起眉头,大声问:“为什么?”
他开口,是纯然的好奇,也是在为裴玄打抱不平。
他年仅十六,还在长身体的阶段,个子不算矮,奈何在星耀宫一个个年龄几百上千岁的弟子中,他必须努力踮起脚,才能让自己的头顶高出众人一截,有气势上的加成。可他不知道,张牙舞爪的奶猫怎么披上猛虎的皮,也做不成猛虎。
徐素风:“……”
众人:“……”
这哪里来的愣头青啊?
孟星海看到他,脸色也十分难看,“掌教大师兄说话,没有为什么!”
叶清撇了撇嘴:“可他输了,一点气度都没有,还想反悔!”
说罢,他秀气的眉一蹙,似乎有怒意勃发,瞪了徐素风一眼。
徐素风愣住了,神色微微冻结,似是没想到自己被瞪了。从孟星海的反应他能判断出,叶清应该是星耀宫这个月新吸纳的弟子。而他是谁,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师兄,一个小弟子竟然敢瞪他,还为了裴玄这个人瞪他?
简直是魔幻。
徐素风在人前一贯维持风度,他佯装镇定,笑了笑:“这位师弟,你是新入门的弟子吧,你有所不知……裴师弟他实力不详,恐早已在堕魔边缘,仙士堕魔后本就极易修为暴涨,本次惊春大比自然不能作数。”
什么?堕魔?
这下轮到叶清愣住了,瞪大了一双乌黑的眼。
众人以为他被吓到了,神色十分欣慰,毕竟一名根正苗红的小仙君,畏惧魔修是本能。
徐素风也趁热打铁,娓娓道来:“身为掌教师兄,我手里有掌门赐下的一柄诛魔剑,能触发魔气、斩妖除魔。看在同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一向心生怜悯,从不曾拿出,若裴师弟能接住这一剑,证明自己不是魔,那本次惊春大比胜负便有效,是我等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大庭广众之下,徐素风说得十分好听。不接这一剑,裴玄便是赢得不光明磊落。接了这一剑,便有可能身受重伤、修为尽失。
更何况他们的怀疑有理有据,此世间,堕仙成魔仅是一念之间。
徐素风口齿了得,他以为说动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不需多少力气,还能给自己光辉形象增添一笔。
谁料叶清忽然说:“那徐师兄,不用测了,我爹……裴玄他不可能堕魔的!”
这小弟子难道是慕强的性情,亦或者裴玄的拥趸不成?这般油盐不进。徐素风被抢话,有点恼怒,“你怎么能肯定?”
叶清眼神黑白分明,凝视众人,他信誓旦旦道:“我当然知道了!”
来自两万年后的人,都知道一件事,裴玄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看上去比魔修还魔修,是仙门道州人尽诛之的反派。可真正黑化入魔的时间点是他出生那一年——天狩元年!
也就是说,他爹会入魔,却不是现在。
眼下的时间点还早着呢!
他爹现在还清清白白,跟魔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能算卦……”其实他不能,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灵根,可他愿意为了年少时期的父亲撒一点小谎并据理力争,“我看到了未来,裴玄是在两万多年后才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