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2)

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问出来,难道是缺钱了?缺钱?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梦里,沈淮序因为这次赈灾,只身去了渭南,却遇到了灾民暴/乱,他受了伤。直到二皇子率军平叛后,他才从渭南回来。

相比二皇子大胜归来的风风光光,沈淮序却是黯然失色地回了府,且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出现过。

圣上震怒,彻查灾民暴动,起因是赈灾款层层盘剥,最后到灾民手里,已所剩无几。纠察赈灾款去向,竟然查到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和沈淮序入了大狱。

最后,他们清白地从大狱里出来,都是两个月后的事了,镇国公因此落下了腿疾,沈淮序也落了一身伤。

就是因为这次救济灾民,国公府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老夫人便命人私下里,从钱庄手里借入了一万两,而这个借据,后来成了构陷镇国公的证据。

不行,这次绝不能从钱庄借钱,还有渭南之行,也不能让表哥去。

苏氏从松鹤堂走了以后,老夫人半阖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国公府如今入不敷出,很大一笔支出是镇国公每年的一万两银子。这笔支出,表面是镇国公给当年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的,其实是另做他用了,这也是镇国公自接来沈淮序后,就做好的筹谋。

这笔银子几十年来已经形成了定势。苏氏有心想停,她便暗中安排家眷前来闹事,吵吵着什么忘恩负义,不顾兄弟死活,如今发达瞧不起人了这种话。逼迫苏氏只好拿钱堵嘴。

这么多年来,这笔钱一直就是这样走账的,旁人并不会起疑,还会赞一声镇国公高义。

谢婉宁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拿起一旁的美人锤,一下一下给老夫人捶腿。心里却想着,怎么提醒老夫人,阻止她去钱庄借钱。

老夫人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给她捶腿的是谢婉宁,便温和地对她说,“你回去吧,也累了一天了,刚刚和你舅母商议过了,这次施粥你也去长长见识。明日起,你就跟着你舅母学着打理中馈吧!”

谢婉宁拿着美人锤的手一顿,学打理中馈?梦里她并没有学这个啊!

难道因她做了一个梦,而做出了改变,这世的事情也会因此改变了吗?想到这个,她后背忽然发凉。

隐隐一种担忧,袭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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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婉宁一大早起来,就去了国公夫人苏氏的凝辉院。

她自进府就住在松鹤堂里,由老夫人亲自教导。长大后搬去了如意院,身边的婆子丫鬟也都是松鹤堂安排的,除了家宴,她很少和苏氏相处,连晨昏定省,苏氏也一概给她免了。

苏氏是云中苏家嫡女,骨子里清高自傲,自不会为难她这个寄居在外祖家的表小姐,吃穿用度,从不会苛待了她。她常喝的汤药,苏氏也都命人给她备着,从不会缺了她的。外人都道国公夫人行事周到妥帖,为人宽和大度。

谢婉宁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她还小,刚刚失去了母亲,看着温柔贤惠的苏氏,自然生出了孺慕之情。她想让她抱抱,想让她哄她吃药,想不做课业的时候撒个娇……

她也这么做了,可苏氏那拒人千里的神色吓退了她。她不敢去亲近,不敢去撒娇,不敢去问她这个绣样怎么绣,这个络子配色好不好看……

她对亲情的向往,对母亲的依赖,通通止步于苏氏冷漠的眼神里。

是啊,她什么身份啊,一个庶女的女儿,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一个外姓人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也就这么甘心下去了,可她偏偏知道了,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如果苏氏知道了,会怎么想?会和她此时一样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会像娘亲一样抱着她亲昵……

娘亲的怀抱空了好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味道。

眼睛忽然酸涩起来,她停在凝辉院门口,仰头将眼泪悉数倒流回去。然后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底那股蔓延的情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进了院子。

苏氏刚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按压着额头。身后站着大丫鬟摘星,正给她梳头。

“给舅母请安。”谢婉宁给苏氏行礼。

“来了。”苏氏抬眸,从镜中看到谢婉宁的身影,头也不回地道:“坐吧,揽月,给表小姐上茶。”

谢婉宁暗自吁了一口气,舅母仍一如既往地体贴周到,冷淡疏离。

苏氏正在为银子的事情烦心。自从昨日得了捐款纳粮的消息,她就寝食难安。以往朝廷赈灾,虽说朝廷不摊派不勉强,但公府侯爵之家还是会量力而行,金额多少也不会大肆宣扬。可在朝堂上,国公爷带头说要捐款五千两!

五千两,她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去!国公爷是在外面风光了,难处都推给她了!

苏氏收拾停当,小包子沈承安也来请安了,几人便一起用了早膳。

谢婉宁很少同苏氏单独用膳,以前她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惹舅母不快,如今突然换了心境,开始心安理得起来。

苏氏的大丫鬟揽月,在一旁伺候着,她猛然发现今日表小姐与往日有所不同来。她穿着一件绯色齐腰襦裙,腰上挂着金丝绣线编就的青玉牡丹佩,脸颊微微泛红,不似以往病态的苍白。吃饭时也不像平时那样拘谨,好似凝辉院的主人一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连拿筷子的方式,喝汤的动作都和夫人一样。

揽月心思微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给她惊住了。以往表小姐习惯性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楚样貌,今日和夫人一起用膳,那端庄自如的神态,还有偶尔的动作神情,仿佛像夫人的影子一样,还有那双桃花眼,简直和夫人一模一样。

她心下惊奇,却并未出声,将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

饭后,苏夫人领着谢婉宁去了隔壁的明正厅,管事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谢婉宁站在苏氏的身边,默默看着她处理事务。大丫鬟揽月负责发放对牌,摘星在一旁负责记录。直忙到巳时末。

这期间,苏氏一句话都没有和谢婉宁说。

将人全部打发走以后,苏氏起身揉了揉腰,把摘星做的记录看了两眼,和揽月又对了一下对牌,这才打算回去。

谢婉宁默默看着,用心记着。前世她没有这个机会,这次她要好好把握。苏氏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处理起事情来也没有避讳她。好几次涉及松鹤堂的事,管事们说出口时,还会不自觉地瞟她一眼,苏氏却完全没有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氏领着谢婉宁出了明正厅,这才同她道:“今日累着了吧?以后不要起太早,辰初来明正厅就行。午膳你还是去松鹤堂陪老夫人吧,老夫人身边离不开你。”

谢婉宁目送着苏氏几人走远,这才掉头去松鹤堂。她有心亲近苏氏,故意起个大早,想陪着她一起用膳,即便是不说话,她心里也是觉得温暖的。

今日看来,苏氏不喜欢和她一起用膳,那就罢了!

谢婉宁嘴上说着罢了,可心里仍然觉得隐隐地疼。便暗暗对自己说,没关系,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要原谅她,要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