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几日?你梦见表哥伤哪里了?在哪里寻到的?”谢婉宁顺着话头问道。
沈如歌仔细回想了一下梦境,不确定地说:“说是右肩中了一箭,看着严重,其实不要紧。我还梦见他和我们一起回了京,然后回宫被册封了太子……”
她说着一顿,看向谢婉宁,急急地道:“其实,我早知道了你们的身份,现如今五哥是皇子的消息,京城世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也都知道了。我爹在临江府的时候,府衙的大人们还旁敲侧击打听五哥呢!”
跟谢婉宁猜测得差不多,身份之事果然这个时候传开了,为何偏偏是此时呢,如果在京城,或许还会再周全些 ,再名正言顺一些。可如今五表哥在哪儿呢?会不会已经落在了二皇子的手中?
不会!谢婉宁又立刻否认了这个想法,刘恒也没有消息,或许他们在一起?前世他身受重伤,也没有听说是二皇子下的手,二皇子现在应该在前方和叛军交战,无暇顾及这里吧?
“表姐,我好羡慕你,你和五哥青梅竹马长大,他待你自然与旁人不同。我前些日子一心想拆散你们,觉得都是国公府的小姐,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直到我做了那样的梦……”
又是梦?谢婉宁睁大了眼睛,等着沈如歌接着说。
“我梦见你在这里病殁了,五哥娶了你的灵位入了宫,身边再无旁人,他待你情深如斯,已无人能撼动。我真是傻,还以为你没了,他就会多看我一眼。可他没有,你没了,他眼里再也没了旁人!”
沈如歌说着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想到了大火灼身的痛,想到了自己一文不值的情感。她抱住谢婉宁嚎啕大哭,憋了两天,她终于酣畅淋漓地说出来了,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这两天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谢婉宁被她语无伦次的梦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经历了一世的梦境,难道沈如歌也有此境遇吗?可为何他们的梦境不是同一个,难道沈如歌的梦境就是她死以后的情形吗?
那,前世的沈淮序,最后是娶了她吗?
……
阴雨连绵了好几日,终于放晴了。
这日,是谢婉宁去父亲母亲墓地祭扫的日子。
前些日子,谢婉宁一直病着,谢氏族人那里都是徐妈妈和二老爷派的幕僚于先生操持的。
她父亲谢景澄是谢家村人,小时候穷苦,一场水患没了爹娘,他成了孤儿,多亏本家的人接济,他聪慧好学考取了功名,本想衣锦还乡,为家乡的父老乡亲谋福祉,却也因水患早早走了。
本家也没有几个有出息的人,如今守着祭田负责主持这次祭扫的,是谢家村的族长谢景通,是父亲隔房的堂兄弟,看着约莫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腿脚也不大利索,拄着一根拐杖,一旁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扶着他。
谢婉宁一行人坐马车行了大半日才到了地方。一下马车,就看到周围围了不少村里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
“快看,下来两个小姐,哪个是文修公的女儿?”
“穿白衣服的那个吧?听说文修公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在京城国公府她舅舅家。”
“啧啧,文修公的女儿多俊啊,就跟仙女似的,连哭都那么好看……”
谢婉宁一身白衣,头戴一朵白花,周身再无其他钗环首饰,素着一张脸,还没有走到墓碑前,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喉咙又酸又痛。
沈如歌跟在谢婉宁身后,她虽然没见过这个姑姑,但既然人在渭南,就没有不过来祭拜的道理。
谢婉宁跌跌撞撞往墓碑前走,脑中全是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哄着她,唤她囡囡的模样,还有父亲整天忙碌的身影,下衙回来偷偷塞给她糖吃的画面。
走到近前,看到一大一小两座石碑,谢婉宁再也控制不住,跪下来放声大哭。前世她都没来祭扫过,下葬时她还小,懵懵懂懂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妈妈和于先生负责烧纸和祭礼。她在前面跪倒哭泣,沈如歌落后半步跪在她旁边,身后还跪了一些本家的子侄们。
“大妹妹,快别哭了,当心身子。”一个爽朗的女声在谢婉宁耳旁响起,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婉宁红着眼睛抬眸,就看到一个穿着还算讲究的妇人,正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大妹妹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堂嫂子,你堂哥如今是咱村里的村长,知道你们来,特地在家备下了饭菜,走跟我回家去。”
谢婉宁不想麻烦本家的人,打算祭拜完,在天黑前赶回去。刚想拒绝堂嫂的好意,一抬头,发现刘恒站在人群中,冲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婉宁心里一跳,刘恒在这里,那表哥呢?
谢婉宁急忙在人群中逡巡, 在一张张陌生却带着好奇的脸上扫过。
没有,都不是,没有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再回头看刘恒所在的方向,哪还有他的人影?
谢婉宁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肯定是刘恒, 还向她隐晦地点了点头,神神秘秘的模样。他是不是有话要对她说, 但眼下相见太招人眼, 诸多不便!
“大妹妹?”堂嫂热情地拉着她, 还在等她回话。
堂嫂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正殷殷盼着她答应留下来。谢家村大部分姓谢, 本家好不容易来了个京城的亲戚, 绞尽脑汁想办法攀上关系。
来前,徐妈妈告诉过她一些本家的情况, 这个当村长的堂哥, 是族长的儿子谢天工,年纪和他父亲差不多大, 这个堂嫂子大概小时候见过, 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对于人情世故,谢婉宁也不是不懂,前几日她病着,都是徐妈妈从中穿针引线。
今日她看父亲母亲的墓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旁还有两棵粗壮的柏树,不像是长久无人祭扫的模样, 想来本家这边也用心了。留下吃顿饭, 再见见本家的亲戚也是应该的。
再有就是, 刚刚在人群中见到了刘恒, 他那个点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且留下再看看吧!
也就一瞬间的愣神,谢婉宁抚上堂嫂的手,轻柔地说道:“堂嫂勿怪,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不怪,不怪,你那时才五六岁,身子又弱,都是我家巧娘陪着你,巧娘还记得不?”
“可是小时候,喜欢养大白鹅的巧娘?”谢婉宁迟疑地问。
“哎呀,没想到大妹妹还记得大白鹅啊,可不就是她,小时候就她喜欢黏着大白鹅。”说起巧娘,堂嫂眉开眼笑起来。
不是她记得大白鹅,实在是这个物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