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院子角落里圈养的鸡鸭,冷哼一声,“周金山你可真了不起,将来你怕是要养出个杀人犯来,那小徐村可更出名了。今天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可我儿子被你女儿吓到了,你得赔偿。”
周方圆一看她肥胖的身躯走近她的鸡鸭圈,里面胆小的鸡鸭吓得四处乱窜。
“不许逮我的鸡。”
鸡鸭圈用网子罩着,地方不大,里面的鸡和鸭子根本无处可逃。
徐猛妈逮了两个最大的公鸡,一手拎着一个,心满意足的出来。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还我的鸡,还我的鸡。”周方圆把手里铁锨扔了过去,小身子拧成一股麻花想要挣开束缚。
周金山牢牢抱着她,“给她吧,给她吧,让她走。”
“那是我的鸡。”周方圆气的大喊,眼睁睁看着徐猛母子两个人拎着鸡走,胖墩徐猛还转过身冲着她做鬼脸。
直到两人走远,周金山才松开周方圆,声音无奈的,“就给她吧。”
周方圆眼圈通红,冲着周金山大喊,“那是我的鸡,我从小养的。”说完撒腿就往门外跑。
周金山深褐色浑浊的眼睛里看着两扇嘎吱响的木门,渐渐流下两行泪。
上吊自杀了
上吊自杀了
周方圆回来的狼狈,紧绷着一张小脸,咬着下唇,眼圈通红。怀里抱只不动弹的鸡,梗着脖子就站在灶房门口。
她委屈,她难受,心里比被徐猛妈按在地上打都疼。
周金山从大铁锅里掏出一瓢热水,倒在瓷盆里,垂着眼也不去看周方圆被扇打的通红脸。只弯腰把瓷盆放到她跟前。
一句话没有,又转身钻进又矮又黑的灶房里。
灶房就是泥巴里掺点水和麦秆盖得,上头盖了一层石棉瓦。冬天冻死,夏天热死,长年累月的,里面早已漆黑一片。
周金山站在灶台前,必须弓着腰,缩着头。
周方圆低头看着怀里硬生生被人掐死的鸡,心里翻江倒海的委屈,也只眨巴两下眼睛,落下两串眼泪。放下鸡,蹲在瓷盆跟前洗手,洗脸。
眼泪顺着脸颊混着热水一起低落在盆里,便什么都没了。
中午简单的吃了饭,周方圆心里有气,要是她爸没有拦着,徐猛妈就不会逮走她的鸡。如果她爸和她一起追上去,或许鸡就不会死。
怄气的不跟周金山说一句话,自己一个人掏出小本子,在院子里抄写课本。
课本是别人用过的,她借来看,她会拼音,会读会写。
数学她也会做加减法,她做的又快又好,如果她能参加考试的话,一定也能考一百分。那样她也有一张写上她名字的三好学生奖状。
金灿灿的一张贴在墙上,她在别人家看到,很好看。
周金山在院子里磨刀,刺啦刺啦的声音,吵得周方圆写不下去。
烧了热水,要给鸡退毛。
周方圆放下铅笔,走过去蹲在边上,看着周金山杀鸡。
“晚上咱爷俩吃顿好的,把家里最后那点米蒸上,你喜欢萝卜炖鸡肉,还是土豆炖鸡?”周金山快速的拔着鸡毛,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皱纹都活泛起来。
周方圆惊讶的抬起头,“蒸米饭?”米饭很香,很多时候都是煮稀饭,也只是用手捏一撮,放点面糊水,米粒少的都能数清楚。
周金山点点头。
周方圆惊讶过后,摇摇头,“一顿吃完就没了”
“没事,就这一次。”周金山鲜少这样做主。
周方圆睁着明亮的眼睛静静看他,良久,“下午不挖渠吗?”村长二叔都找到家里来了。
周金山没说话,只是冲着周方圆笑了下,那笑容映在脸上,却像是哭一样。
一下午,周金山都没去挖渠,周方圆很怕有人踹开自己家的两扇木门。那两扇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木门,她一直担心着。
一直到天黑,也没人上门,周方圆心情好了起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周金山身后,看着他剁鸡块,真的把所有米都蒸上。忍不住盯着他看,还是她爸,可又有点不一样。
周方圆还是十岁多的孩子,一顿丰盛的晚餐对她来说,就像是过年一样。
她一会堂屋,一会门口的乱窜,开心的像个小耗子。
她恨不得家里菜香味,米饭味能被风带的远远的,也希望家门口有谁路过。可她家在最西边,本就荒僻地方,右边是几亩地杨树林子,左边倒是还有一座房子,可距离二十多米,而且主人家有钱早就搬到镇上去住了。
左边邻居就只是一座空房。
除了夏天捉知了猴,或是有人上门闹事,很多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堂屋里吊着一盏灯泡,橘黄色灯光照在周方圆的小脸上,衬的五官十分好看。桌子腿不灵活,垫上瓦片,搬来小凳子放好。
看着周金山先把一大碗土豆鸡肉放在桌子上,再看到那灰乎乎的蒸米饭时,周方圆瞪着眼睛问,“为什么是黑的?”
周金山低垂着头,声音平静低沉,“没事,就是放了点花生米,染色了。”
周方圆绷着脸,她还是喜欢白花花的大米饭,而且这灰糊糊的米饭闻着有股怪味道。
两个人围着木桌坐好,筷子在周金山手里攥着,看着面前灰黑色的米饭好一会,只把筷子攥的更紧,张了张嘴,叹息两声又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