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血是冷的吗?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拉一把呢?
如果有一天你们自己家儿子女儿被人这么打,别人都站在看热闹,你们是什么感想?做人不能太自私,太冷漠,即使和自己无关的事,看到不平,不公,都应该站出来发声。”
养羊的老奶到了周方圆的跟前,看着她,手颤颤的搂住她,心疼的说了句,“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老汉先去摸了摸小羊,见四肢都硬了,低头呼口气,忍不住指着东屋矮棚破口大骂,“周金山你个窝囊废物,你自己死的痛快,舍掉孩子她怎么活?村里都是一群蛇血狗肺的东西。你还指望他们能照拂?屁,你自己看看孩子样子?妈个蛋子,你他妈活着还能替孩子当一把,死了就剩下一抷土,管个屁用。”
老汉脾气并不好,说话直,嘴巴臭,心烦什么张嘴就能骂。他以前就看不上周金山,活的太窝囊了。
死了,老汉更是想骂。
“老头子,别骂了,快来看看,圆丫头耳朵出血了,是不是要送医院看看?不会被打聋了吧。”老奶才发现圆丫头不对劲,这一看才发现挨打的耳朵里都是血。
徐猛一家听着脸色都变了,尤其徐猛爸,他当时气头上,一下下的自己都控制不住,这要真打聋了
“哎呦,我的头啊,没天理气死人,不行了,我得回去吃两片药压压。”徐猛奶捂着额头装的似模似样的,就往门口走。
徐猛妈拉着儿子就跟了上去。
村里人刚刚被段立东无辜骂了几句,都悻悻走开了。
没一会,聚集在大门口的人全走了。
周方圆站不起身,她头晕目眩站不住。
养羊的老汉蹲下身,背着周方圆急急出门往村卫生所跑。段立东跟在后面,被家里王婶子喊了一声,“段老师,中午饭做好了”
陆可为就在一旁接了句,“我现在不饿,等一会再吃。”说着自己滚动轮椅来到段立东跟前,“姥爷,我们也去看看吧。”
陆可为仰着小脸,示意姥爷推他过去。
段立东稍稍犹豫一下,对王婶说,“我去看一眼,回头再吃。”
村里卫生所的大夫,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姓胡,平时村里感冒发热,打个针挂个水,量个血压的最多。
没人的时候,就放着录音机听广播。
“老胡,老胡快出来,帮忙看看这耳朵。”
老汉背着周方圆到了村卫生所,把人放到木椅子上,跑的急,涨红一张脸,上气不接下气的。放下人,一下子蹲地上气喘如牛。
老奶搂着周方圆,眼泪总是忍不住,嘴里一直骂着徐猛一家子没人性。
老胡穿着一身不太干净的白大褂出来,一看到周方圆模样,立马皱紧眉头,“打的?”
“一群没人性的玩意,拿着鞋底抽的,耳朵现在出血了,你赶紧看看。”
段立东推着陆可为后脚跟上,两个人一看到村卫生所简易三间房子,顿时对视一眼。
陆可为小声道:“姥爷,这是医院?”
段立东点点头,大概是吧。
老胡拿着一个棉签把耳朵里血迹清理干净,又用小手电筒揪着耳朵往里面左照又照一翻,“丫头,能听到说话吗?”
周方圆点点头,“能听到,可耳朵里有杂音,嗡嗡嗡的。”
老胡起身到隔壁药架子上拿了一瓶药水,沾了棉签在耳朵里,“卫生所条件简陋,让我看的话可能是骨膜破裂,严重点就是鼓膜穿孔,两者都会引出血。骨膜破裂一个星期能好,鼓膜穿孔大概三四周。这瓶药水拿回去,自己涂涂。”
“不会聋吧?”老汉闷声问了句,本来就命苦,在聋了真是没法活了。
老胡又捏住周方圆的下巴,看她肿起的脸和其他处伤口。“还能听到声,那目前就不会,明后天要是情况没好转就得去大医院看看。”
老胡一低头见到周方圆眼里泛起雾气,心底叹口气,又补上一句,“没事的,我看耳朵里都止血了,不会聋的。”
这话一说老两口都松一口气。
段立东微微皱眉,“这样还不送医院检查一下?”他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就凭手电筒照了照就能下判断?
陆可为发现,他姥爷话一说完,屋里气氛都变了。
过了好一会,老汉看了段立东一眼,“没办法去医院,丫头是个黑户。”
陆可为小心扯了段立东的袖子,“姥爷,黑户是什么?”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黑户就是没有户口,没有户口本,没有能证实她的资料信息,将来也办不了身份证。”
“医院都不太愿意接,什么信息都没有,看完病逃跑的太多了。”这类事在农村乡镇里还是比较多的,一听没户口,人家都不给你登记,病都没法看。
长长短短几声叹息,在屋里响起。
段立东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云海市很多这样事他是从报纸上,新闻上看到的。如今亲眼见着,才发觉冲击有多厉害。他一向自称有文化的人,可面对残酷现实问题,却一句话说不了。
最后,“要不要报警?”他很不明白,事情发生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要报警,找警察的。
“没用的,这里不是你们大城市。各个村因为田地拢上多铲一锨土的事,多的是头破血流。宅基地因为瓦片滴水多一厘米,亲兄弟都能反目为仇。
你说的你的理,他说他的委屈,警察又不是神仙,这种家长里短的纠纷都是和稀泥。除了闹出人命才有人管,其他那就是谁家本家大,谁家儿子多。农村就是这样,打架吵架比的还是人。他们打圆丫头,可圆丫头也打了人,说不清的。”
老奶说着说着,感伤的掉起眼泪来。
老汉解下裤腰带上的旱烟,抽了两口,让老胡给开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