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人走了,瑟瑟并不否认,柔嫩的手掌在脸上抹了圈,泪珠迎了风,触手冰凉,可是脸庞激动得滚烫,两下里挨着,简直叫人热血沸腾。
但她还有些惆怅,裹着嘴嘟囔。
“丹桂和杏蕊在琴熏车上,估摸还堵在星津桥。今儿累着她们了,烦女史替我道声恼,如今我没有银钱能嘉奖,往后定然十倍百倍的报答。连您在内,处处地维护我,维护我二姐,您放心,李家人报答的起。”
她伸了个懒腰,哼着小调儿往园子里走,步履欢快有力。
司马银朱目瞪口呆立在原处。
早知道她不服李仙蕙约束,听不进那套从长计议的打算,不止听不进,压根儿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可能。短短月余,她轻而易举备办了两个夫婿,如今只等诏书下来,再从中挑一个有用的……
这样的姑娘,是真有魄力,也是真悍烈。
司马银朱五味杂陈,站在冷风里蹙紧了眉头。
一个女人想要打碎上下千年的窠臼,手捧笏板站在前朝,兴许,是得有她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儿。
炮竹隐隐的闷响从太初宫传来,湖对岸的笠园灯火通明,有人高声催马。
寅时早过了,武崇训身为宗室,又是从二品的要员,为瑟瑟耽搁宫中庆典,明日点言官参上一本,随邸报发出去,九州天下便人尽皆知,后宫再由府监宣扬两句,到时候传言落实,不是请婚胜似请婚,这事儿便成了。
殿外日升月落, 已经过了庆典开始的时辰,可是圣人还没露面。
一干人等像散了黄儿的鸡蛋,晃晃悠悠架不起精气神儿, 有抱着笏板打呵欠的,有倚着柱子吹呼噜的,只等黄门喊出号令, 便可回家睡觉。
武承嗣满怀期待,指望圣人突然出现在丹墀之上,垂珠披璎, 头顶衮冕,郑重向群臣宣告来日传位于他。他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希冀,圣人自感时日无多, 又留恋红尘享受, 索性挂冠而去,直接禅位于他。
可是等了又等,直到御座前两行青铜贴金的仙鹤灯、丹凤灯都熄灭了,殿内积攒的热乎气儿全散完了,还是没半点消息。
失望困倦一波接一波涌上脑门儿, 武承嗣自家勉强支棱着昏然欲倒,还心疼儿子熬夜,问相熟宫人要了三份参茶, 才叫醒武延基。
“待会儿你去集仙殿问问动静。”
怕烫着宝贝儿子,吹两口才递到他手上,“别提你那档子事儿!”
“散了?”武延基昏昏乎乎睁开眼睛。
“没呢,你再眯会儿!”
可是洞房花烛的美梦已经被打断, 武承嗣满腹牢骚。
“团圆的正日子,都是舍下娇妻儿女来的, 好嘛,就白晾着!
“没出息的东西!”
武承嗣顺脚给了他一拐当,又气又笑。
“你就等不得一刻,非得娶个镇宅的菩萨回来?男人家,没老婆最好,你没听过那话,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乐事?”
呼噜起袖子给他示范,当初正妻年纪轻轻就死了,莺莺燕燕带回家来,他是何等快活,冷不防被武延基一眼瞪在脸上。
“阿耶,没我阿娘,就没我。”
话顿时全堵在嘴里了,他扬起的胳膊胡乱挥了挥,轻轻揽住儿子肩头,不情愿,又怕委屈了孩子,双眉紧蹙,深吸一口气。
“你要是非她不可,那——”
拿不定主意,转脸请教武三思。
“要不把李四娘和张娘子一道纳了,府监面前好打马虎眼儿……”
“眉娘哪肯与人平起平坐——”
武三思拖长声音截断他话头,挑眉含笑。
“这事不急,过两天不定又卯了,是吧延基?可是狄仁杰好像回来了。”
武承嗣一机灵,“哎呀!”
忙忙走出殿外找琼枝交代,片刻小太监奔回来,附在他耳下嘀嘀咕咕,武三思远远看着,一惊一乍,七情上面,片刻转回来便问。
“果然?”
武承嗣沉沉颔首。
“昨夜回来的,大军就在定鼎门外五十里,唉,真是百密一疏,没想到我竟在他这条阴沟里翻船。当初府监弄他出去,我就说了,要多寻几件事给他做,偏不听我的!”
屋里冷下来,武延基半闭着眼,两手笼在袖子里。
“阿耶慌什么?圣人真听他的,能调走?我看还是求见圣人要紧。”
他一向是这个论调,武承嗣也很听得进,嗯嗯连声,武三思却不赞同。
“圣人多半是累了,就想府监陪着听听曲儿,说说话,咱们别去搅扰了。依我之见,只要使人盯牢李旦的行踪,几时圣人允他来神都,再进言不迟。”
“也对。”
武承嗣对武三思的见解向来佩服。
将好宫门监走来高声念‘退朝’,声音洪亮如钟,嗡嗡地在殿内激荡。
他满腹雄心壮志高昂,趁同僚三三俩俩离去,左手把住武三思,右手提上武延基,才想发表一通道阻且长,大家祸福共度的宏论,就见琼枝走来。
“魏王,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