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语声渐低, 歪歪倒倒都眯上眼了。
瑟瑟累了一天,睡得尤其香甜,丹桂静悄悄走来, 一个个搭上薄被,到底惊动了瑟瑟,原来已取了三姐妹日常动用的衣裳首饰来。
便推琴娘起来, 叫把东西搬来。
排在当地,拢共两口小箱子,比瑟瑟进京时还简薄, 琴娘局外人似的俯身翻捡,贵重的果然都不给带,冷哼着甩甩手。
“不怕你们笑话, 旁人做客, 不带上自己的丫头恐失礼,又怕不方便,我们出门,最怕那几个东西跟着,处处点眼上药, 生恐忘了夫人的教诲一刻钟。”
扭头问丹桂。
“我们夫人就让你拿这些来了?没塞上丫头?”
“原本要带的。”
丹桂敦厚,人家母女龃龉,她反而脸红, 抱歉地望了望琴娘。
“奴婢正推辞不过,恰郡马叫朝辞来接,说王府车子小,坐不下, 东拉西扯的,就混过去了。”
琴娘嘿嘿冷笑。
“哪里是混?东宫驾前, 欺软怕硬罢了。”
瑟瑟安慰她。
“这也强求不得,自来嫡母与庶出子女少有和睦,便是我阿娘,待那几个哥哥也不过就是面子情儿罢了。”
“你跟我好,才拿家事安慰我!”
琴娘嗤笑了声,提起家里的污糟,连呼吸都有烧灼的痛。
“我没指望嫡母与亲妈一般亲热,但瞧太子妃,不亲近就不亲近,难道跟我们夫人似的,又要人前做戏,夸她贤惠,又要在家耍威风,一根毛都不能忤逆?”
越说越生气。
“本来摊开来客客气气就好,蠢人偏做多余的事。”
瑟瑟点头,“这话很是,我阿娘从来不装模作样。”
琴娘发了一通牢骚,甚觉神清气爽。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总之出了门,各人家各人事,谁也别顾谁!”
这一住下简直沸反盈天,瑟瑟得了琴娘助力,更是放肆,连琴熏和骊珠也跑来,八个人惊惊抓抓,从早闹到晚,刚巧司马银朱告假,由得她们乱为王。
瑟瑟夜里梳洗,靠在浴桶里划拉热水。
杏蕊忽地鬼鬼祟祟窃笑。
“娘子小日子又没来,快两个月了,该请大夫瞧瞧。”
瑟瑟脑子里嗡地一响,哎呀——
瞧丹桂没什么,定是料想不到,还教训她。
“说了娘子几回,九月里吃不得冰了,肚肠里闹得冷冷清清,可不得乱了日子嘛?得亏是尚未成婚,不然……”
瑟瑟偷使眼色给杏蕊。
便听她道,“杨家元娘子脸上又起疹子了,定是晚上吃了羊肉的缘故。”
丹桂原守在屏风外头,闻声忙忙出去嘱咐厨房。
杏蕊凑过来,“就那一回?”
瑟瑟面红耳赤,把眼一瞪,“不然呢?!”
吼得她退了半步,还感慨。
“……瞧不出郡马挺厉害。”
瑟瑟想起李仙蕙的话,也自后怕。
这一怀上,闹得人尽皆知,她倒没什么,武崇训那人,还不臊得刨个土坑把自己埋了?
“你去替我弄两副药。”
杏蕊大大摇手。
“那是正经人吃的么?吃坏了怎么办?”
瑟瑟别的不怕,就怕被二姐和女史教训,又百般想不通。
“怎么琴娘来了,表哥避讳到这地步?几回请他不来,大表哥还来。”
“郡马在外辛苦,恐怕是要歇一歇。”
“我这儿又累不着他……”
瑟瑟不好意思撇下她们去笠园,倒显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牵肠挂肚露了痕迹,被琴娘取笑半天,又恨做男人轻飘。
所幸第二天那事儿就来了,这才放下心肠。
天气清朗,大家在花厅做针线,只李真真闲不住,拿个小杆在底下钓鱼,偏没一会子武延基把李仙蕙叫出去了,瑟瑟更觉孤单。
杏蕊端四果甜汤来,瑟瑟就在手里尝了尝,还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