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
豆蔻连连摇头。
“多亏公子赶到,当场提出国书事有可疑,当把京中懂突厥语的人通拿来审一审,或是……”
瑟瑟唯恐武崇训提起张易之,“或是怎么?”
豆蔻道,“或是严审主客司上下,重刑拷打,定能问出个究竟。”
“没提府监?”
豆蔻并不知这里头关张易之什么事,愣愣张大嘴。
“没有!”
瑟瑟松口气,后怕地舔了舔唇,想起宋之问两道眉毛漆黑,背地里告人刁状时,微微拱出八字眉,卑怯里带着一丝隐隐的希冀。她忽然起了疑心,单凭他一面之词,她怎么就全然相信了?可是这上下,容不得往后退,推个旁人出来解燃眉之急才好。
“圣人一听,压根儿没问别的,抓起玉珏掷向才人,打得她额角出血,后头还纹了字……”
瑟瑟哪里顾得上官如何,打断她,“没打府监?”
“没提。”
瑟瑟呆怔半晌,泫然欲泣,一抽一抽的鼻头,看得几个丫头无奈。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进京第四年了,就盼着圣人退位让贤。
所谓太孙交接边将,证实证伪都很艰难,也所以府监胆敢诬告,因他所图并非一击而中,而是给圣人心里留个贼影儿,就算押解张仁愿进京,与李重润对面剖白,也未必能尽解嫌疑。
换言之,但凡不偏私,对将领,对使团,有个信字,少废多少口舌?!
豆蔻继续道,“圣人勉强答应,等阎知微回转再审太孙,大家松口气,以为有个转圜,所以公子昨夜回来了,谁知一早,盐州加急战报送来,阎知微城下唱戏,戴个长胡子的妇人假面,突厥人又扮猫,喵喵一叫,他便抱头逃窜……”
一阵剧痛自下而上,攥着瑟瑟肺腑狠狠拧紧。
她冷汗直流,嘴唇一瞬都发白了,丹桂早有准备,忙奉上参汤。
“郡主别怕,都是这样的,痛一阵,越痛越急,就快了。”
生产过程瑟瑟也早通读,心中有数,只这一下来的太突然,才措手不及。
她深深呼吸,撑起身子进了两口参汤,便觉一股温暖的热流深入五脏。
“他们竟敢故意羞辱圣人?”
“圣人大发雷霆,立时要灭阎知微三族,又是公子好说歹说。”
“郡马也太爱管闲事了!”
杏蕊接过热帕子垫在瑟瑟额角,烫烘烘的,叫她好舒服。
“阎知微再迫于无奈,到底是受人爵位,城下劝反,他家中老小,性命都在阎王簿上挂号了——刚巧他姓阎。”
瑟瑟右手腕握在小丫头掌中,随她一紧一松,稳稳呼吸,听到这儿忍不得,叫了声好痛,跟着小丫头亦是嘶地一声。
原来是瑟瑟反手去握她,用力太重,指甲掐进肉里。
瑟瑟疼的直舔牙肉,抽手出来挥挥,“去换个人来,你歇歇。”
指着杏蕊胡乱丢在高案上的纸卷。
“默啜诚心逼死阎知微,或是往后拿他勒索粮食珠宝,不得已放他回来,也要逼得圣人来不及细问这些,杀了再说!马不要紧,送也罢,偷也罢,天大的篓子,当初姓武的和亲,他也认了,装什么无辜受害?!他想借这一遭激圣人屠戮宗室?他想得美!”
一气儿骂完,胸中郁气去了大半!
只恨身子骨不争气,不能当面向圣人痛陈利弊。
那马再是来路不明,只要繁育出规模,于国朝便是划算买卖,利在千秋!
沉痛道,“倒是六叔,当真在窃取情报!”
回顾武崇训近来动向,那几张小尺寸的地图早堆在那里,唯这张眼生。
她头晕眼花,只觉灯光刺眼。
天上地下,处处亮的不得了,每线金芒都叫她感受到新的刺激,避之不及,清泪直流,只得半着眼胡乱指窗下站班的几个。
“银蕨——是你侍奉郡马磨墨?”
那小丫头憨憨的,走来摇头,“不是奴婢,是凤尾。”
凤尾便是方才被她掐痛了的,正在旁边敷冰帕子,见问忙上来。
“郡主问什么?”
“那张,青绿大河,郡马比着什么画出来的?”
瑟瑟握在人手里的那只右手一径打抖,颤的人抓不住。
“那张不是郡马画的呀。”
瑟瑟骤然睁大双眼,“哪来的?!”
方才没留意字迹,这会子提起来,才发觉的确不是武崇训笔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