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边吃边闲聊了一阵,简夫人一半华人一半马来人,奔放热情,尽管甘小栗只是个穷小子,她也不问来路、只要是自己儿子的朋友一概平等相待,更何况这个少年轻灵活泛、进退识趣,年纪又轻,深得简夫人喜欢。若不是他跟阚荣有点似有似无的关联……简夫人差点就掉以轻心了。
事后回到家中,简行严向母亲重提荣叔的事,说:“您明知道荣叔跟父亲是同乡,故意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怎么我从英国回来之后,家里头大家避开谈到荣叔,只当他不存在?妈,您就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简夫人把身边的女佣支出去,关上自己卧室的门,让儿子坐在一张脚凳上,这才开口:“荣叔这个事,真的是羞于启齿……他其实是被你父亲赶走的,你可知道缘故?”她故意万分挣扎地看了一眼简行严,继续说:“因为他……他竟然趁你父亲不在家的时候……竟然轻薄于我……”
简行严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呢?荣叔不是那种人啊!”
简夫人立刻眼睛通红,“你是说我撒谎咯?这种事也是随便撒谎的吗?”
“可是……”做儿子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在也没真正发生有损你母亲名节的事,但是家里肯定是不能留这种人了。你父亲赶回家里,简直气坏了,可阚荣毕竟也跟随你父亲好些年,看着这份情面,我们也没有报官。最后你父亲打了他一顿,给了他一条船,命他离开槟榔屿自生自灭去。”
“家里这些佣人……”
“家丑不可外扬,自然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只听说是阚荣偷了你父亲一大笔钱,被发现了,这事就此打住、不准外传,谁说了谁跟阚荣一样下场。”简夫人解释到。
简行严还想再问什么,简夫人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惫至极的样子,他只好起身告辞了。
房里的简夫人这时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是个不怎么好听的谎话,但是事关母亲声誉,这对简行严来说一定是最能叫他封口的谎话。
我总不能说,荣叔因为立场不同让你父亲一枪打死了吧,简夫人如此这般地想。
新线索(三)
甘小栗这一头脑子可不闲着,他跟简行严还有简夫人一起在天外楼吃了饭,尽管简夫人对他说那阚荣不知样貌原本如何,亦不知老家何处,他直觉觉得当中有很多不可说的故事——甚至未必需要用到直觉,简夫人在饭桌上问东答西的,不是个高明的说谎者。
和简家母子分手后,甘小栗顶着日头往高记走,边走边想,阚荣这个名字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条线索,不能轻易放弃。既然这个人在简府待了七年之久,怎么着也能从简府内外各色接触过人的嘴里问出一点半点信息来,今天简夫人什么也不说,可来日方长,王富贵、小丁,乃至周围的烟商报童,各个都不是没嘴的葫芦,总能拼凑出阚荣的祖宗八辈来。
想着想着,路过一个岔路,他脚下一个转弯,就往泰隆侨批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