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屿的泰隆侨批局远不如泉州那家的规模之大,插在两家门面中间,又小又窄的一方地界,门口一只铜壶一张方凳,方凳上放了几张冥纸。侨批局里头拢共只有一名接待员,不管来办什么事都找他。时隔数月,这名接待员认出了甘小栗:“怎么又是你?”
甘小栗稀奇得很,说:“诶,你怎么还记住我了呢?”
接待员也是个年轻小伙,从柜台的木格栅栏里探出头来:“上次你来正好是我第一天上班。说吧,这次来是查人还是汇钱啊?”
“查人。”甘小栗斩钉截铁地说。
“先声明,帮你查人不是我的本分噢,我是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
“好的好的,感谢缘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活观音菩萨。”甘小栗送去一通恭维,“求您帮我查查,去年下半年,有没有一个叫做’阚荣’的人通过贵局汇过钱。”
“让我看看……”接待员眉开眼笑地翻开面前的一大本记录,用手指从上往下一行一行划过,抬起头摇了摇:“没有。”
“当真没有?”
“千真万确。你这么快就走了吗?”接待员寂寞地问,自他填补了上一任的缺之后,因为国内时局愈加动荡,槟榔屿的华商往老家汇款变少了,侨批局门可罗雀。
“昂,回头介绍我那帮兄弟来你这儿汇钱啊!”甘小栗头也不回就说。
“你那帮兄弟一个个穷得叮当响,都是天煞孤星的命,又缺钱又缺亲戚,我十年也做不成他们一桩生意!”
和侨批局的接待员打听完,甘小栗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槟榔晨报》报社所在的潮州街。天气闷热,他看到路边有个摆摊儿的正在卖汽水,想起简行严上午就在高记对面喝汽水,还让跟班小丁也给自己买了一瓶来,那会儿他赌气没喝,现在馋了却又舍不得花钱。他在汽水摊前咂了下嘴,听见有人在旁边喊他名字。
一扭头,汽水摊前的长凳上坐着个圆脸的女学生,他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别来无恙啊,江小姐。”
坐在长凳上喝汽水的正是张靖苏的追求者,泉州江团长的女儿江姵芝,放了假和几个女同学一起从新加坡坐船过来槟榔屿,说是来游玩散心,其实用意很清楚。
“托你的福,好得很。”江姵芝跟他两个说话从来不客气,“这么热的天,你在路上闲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