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1/2)

萧千夜厌恶的走开几步,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幼年那些往事。

自己不愿意按照惯例去帝都的学堂念书习武,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风家,因为军机八殿规模最大的战神殿、武神殿,两位主讲师恰巧就是他的大舅舅和二舅舅。

他在第一天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各种排斥,甚至连身边差不多年纪的同学都在不经意的疏远他,好在父亲应该也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很快就顺了他的意思把他送到了海军元帅百里风那里,他在海上度过了最为自由自在的一年,海军的豪放和自由是他从没感受过的,甚至在归港庆祝的夜晚,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会笑嘻嘻的往年幼的孩子嘴里灌酒!

萧千夜凛然蹙眉,至少在那个时候,他还不觉得酒这种东西是难喝的。

百里元帅手里的剑名为“雷帝”,在他幼年看见的第一眼时就克制不住的想要摸一摸,但是对姨娘手上的那柄银色“娲皇”,他真的是一次也没有动过想碰一碰的心。

如果说自己对高成川的反感只是出于同僚之间的相互争权夺势,那对于风四娘的排斥就是天生的,母亲过世前,自己和风家就基本没有任何往来,母亲过世后,据说外祖母在天征府大闹了一场,之后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两家本就寡淡的亲情经历这一遭反而变得有些势同水火。

如今八年过去了,天征府和风家依旧形同陌路,就算他已经成为新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人,风家都没有对他表露出一点点好感。

想到这里,萧千夜心头微微一紧,有些不安的预感缓缓升起,天征府灭门案是被当时的明溪太子强压下去的悬案,风四娘会不会也一直在调查当年的真相?

“走了走了,免得惹人厌烦。”风四娘抓了抓脑门,嘴里念念叨叨的抱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皱眉转过身补充了一句,“你哥哥呢?”

萧千夜平静的看着她,淡淡开口:“也在城里。”

“城里……”风四娘面色丝毫不动,心里却忽然冷笑——好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帝都城这么大,他在城里的哪个地方?在天征府、在军阁,又或是在什么意想不到的地方?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拎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壶酒灌了几口,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出。

岑歌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终于将目光认真严厉的转向萧千夜,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萧千夜沉了口气,但他只是平静的处理着眼前的尸体,漫不经心的道:“不是我什么人。”

岑歌出乎意料地没有接话,气氛也仿佛瞬间凝固了,就在此时,楼上轻步走下来一个人,公孙晏满脸没睡醒的样子用手用力揉着眼睛,还懒洋洋的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扫了一眼大堂里混乱的场面,开口就是一顿牢骚:“我可是申时才睡下的,一大早就被你们吵得睡不好,楼主,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在楼上装些隔音的东西吗,怎么搞到现在还是这么吵?”

“这么吵你也不还是呼呼大睡到现在才起来?”江停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骂道,“整天在我这白吃白喝,还挑?”

“喂,我平时给了你不少好处吧,哪里就白吃白喝了?”公孙晏小声嘀咕着,走到大堂里掀起盖在尸体上的衣服看了看,眉头才赫然紧蹙,他扫了扫被扔在一边的人头,又看了看早就被吓的面如死灰的人鱼族和厨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默默望向萧千夜,喃喃自语:“一大清早就玩出人命来了,怎么办,你想想办法啊?”

“既然你在,那就交给你了。”萧千夜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公孙晏瞪直了眼睛,一把拉住他,“你可不能这么害我!我才睡醒,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楼是你开的。”萧千夜不动声色提醒了一句,果然是一言戳中公孙晏的死穴,他有些尴尬地抓抓头,斜眼看着四周,心里在快速做着决断。

“暮云,你留下协助公子。”萧千夜像是另有心事,眼睛也一直飘忽的往外望,忽然调转脚步,直接追了出去,话音未落,岑歌的身影也骤然幻化碎成光一般的粒子,闪闪烁烁紧随其后。

“喂……”公孙晏来不及抓住他,懊恼的骂道,“你不能就这么把烂摊子丢给我啊,喂,你回来啊!”

公孙晏表面吃惊的看着两人,眼色却蓦然锋锐起来——风四娘回来了,如果没有记错,当年她的小妹风瑶订婚的对象正是高成川的长子高北辰,在她毁约后不久,高北辰心灰意冷郁郁寡欢,不久就因病溘然长逝,高成川本就中年得子,优秀的长子突然病逝,也让那个位高权重的禁军总督一夜白头,自此和天征府、风家双双结下梁子。

公孙晏苦笑起来,父辈的恩怨,不会真的要报应在子女身上吧?

:司天

萧千夜紧跟着风四娘,绕过一条繁华的街市后,又一座豪华的酒楼出现在眼前,那一看就是风月之地,但风四娘只是扔下手里已经空了的酒壶,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他迟疑的顿下脚步,抬头仔细看了一眼,其实在帝都城这种地方,奢侈糜烂的场所远不止秦楼一家,规模装饰上镶金点玉极尽富丽堂皇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大家明里暗里都知道秦楼背后的金主是公孙晏,这才把它捧上了天。

眼前这座高楼外墙甚至用着精致的点翠,琉璃瓦映着朝霞熠熠生辉,整个高楼做成了亭台的样子,显得八面玲珑,亭尖用深沉的枣红色点缀,悬挂上了长明灯,嫣红色的轻纱笼罩着窗台,有轻盈的娇笑声自楼内不断传出。

天子脚下的风月场所自然不能像靖城那般露骨,楼内荡漾着琴瑟和鸣的幽幽乐响,连出入的人也都是一个个衣冠整整,手持折扇,有些还会在腰上挂着装饰用的佩剑,看起来都是些文人骚客。

“曳乐阁……”萧千夜默念着牌匾上的三个字,总感觉有几分眼熟,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拖着下巴站在门口苦闷的思索起来。

“曳乐阁,夜月阁啊。”岑歌的声音忽然在耳边悠然叹息,露出了僵硬的笑,提醒他,“是靖城那个夜月阁。”

“夜月阁!”萧千夜赫然惊醒,脸色一变,他心底突兀的出现了一种恐怖的想法,压低了声音,“这么巧同音了?还是说……”

高成川次子高北扬就是死于二十多年前的靖城事变,而他遇害的地点,恰巧就是夜月阁!

他心下一沉,脚下已经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进去搞清楚心底的谜团,岑歌不慌不忙的扣住他的肩膀,低低沉吟:“你这种身份,大清早的逛窑子太引人注目了。”

萧千夜犹豫了一瞬,沥空剑上白色的魂魄像是察觉到他的反常,也是化成一束温柔的白光轻轻环绕着他的手臂。

“这是……”岑歌原本透明的魂体在察觉到那个魂魄的瞬间剧烈地一颤,他低着头不可置信,忽然疯了一样抓住沥空剑,声音颤抖的难以言表,“潇儿……是你吗,潇儿?”

或是受到情绪波动的影响,岑歌的魂体猛然间出现了些许涣散,他痛苦的按住心口,脚步紊乱退了几大步。

“喂!”萧千夜来不及解释,下意识的想去扶住那个险些摔倒的魂魄,岑歌阴沉着脸庞冷冷的打开他的手,目光仍旧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沥空剑,努力凝聚起仅剩的力气,质问:“你又自作主张了,难怪一大早霜天凤凰就来秦楼找了凤姬大人,原来又是因为你,潇儿,你真的……真的……咳咳。”

“快别说话了!”剑灵中云潇的一魂一魄被他反常的反应吓了一跳,不顾一切的幻化而出,周围的目光顿时就诧异的涌过来,齐刷刷的望向光天化日下的两个半透明的“怪人”。

云潇也不顾上周围人群古怪的目光,同是魂体的手才碰到岑歌就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脑子里想起萧奕白曾经说过的话——分魂大法会对本体造成巨大的伤害,而岑歌的本体至今仍被封十剑法冰封在白教后山里,虽然看起来并无异常,实际上到底会受到何种损伤外人也根本无从知晓!

这具魂体甚至在方才的一刹那出现了涣散的迹象,那一定是本体也受损严重,才会同时映射在分魂出来的一魂一魄上!

她焦急的握着岑歌的手,惊道:“受损这么严重……你老实告诉我,你的本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别管我。”岑歌咬着唇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情况,反手扣住云潇,语气里隐忍着怒气,“到底是为什么,你不要命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云潇却是挣脱离了他的手,开口又是和柔弱外表截然相反的烈性,坚定的道:“已经有人骂过我了,但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岑歌气的全身颤抖,眼里转过一线严厉的光,落在她的脸颊,又逐渐凝聚成记忆里师父的模样。

“你、你真是和师父一模一样。”许久,像是意识到自己根本说服不了这个顽固的女人,岑歌的眼神渐渐平静,勉力平稳情绪,幽幽叹了口气。

“魂魄不能长时间离开承载的灵器,你先回去,有我在呢。”云潇默默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千夜,然后抬眼扫过曳乐阁的牌匾。

岑歌只是面无表情地提醒:“你这幅样子进去不方便,而且……这里应该是青楼。”

“刚才那个女的不也进去了?”云潇这才露出笑脸,神秘的眨眨眼睛,低道,“虽然是青楼,大概也是接待女客人的吧?”

“咳……萧千夜,你别带坏潇儿。”岑歌尴尬的转过脸,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在飞垣这种地方,男人养几个娇媚的小情人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但反过来,有钱有势的贵妇人私下里养一些男宠,其实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大家背地里都是心知肚明,明面里还要装作风雅,这才有了曳乐阁这种特殊的风月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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