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仲只觉得这种场面还有几分搞笑,他们一个身负上天界战神之力,一个甚至是皇鸟后裔,竟然会不约而同的担心害怕一个人类老头子的训斥?
没等他多想,云潇袖间闪出一束绿光,从罗陵那里得到的玉蝴蝶像活了一样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了一圈,萧千夜警觉的上前,他知道这是冥蝶在开启光镜,果然片刻之后,从光镜后面隐约透出两个身影,然后越来越清晰,天澈焦急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云潇,又惊又喜:“师妹!你在哪里?”
“师兄!”云潇扑过去,几乎要将脸贴在光镜上,好奇的伸手抓了抓,发现自己的手真的可以直接穿过这面镜子,她心里开心,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师兄,你们真的来了!我娘呢……”
“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娘?”话音未落,云秋水的声音像一盆迎头落下的凉水,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一走几个月杳无音信,连掌门的亲笔信都不回复,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答应让你跟过来!”
“娘、娘啊,这么久没见面,不要一见面就骂我嘛……”云潇好声好气的赔笑,拽了拽萧千夜为自己挡刀,萧千夜眼神一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骂你?那骂他也行。”云秋水说话是一点不留情面,光镜完全展开之后,几人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她微微一凛,上上下下认真看向那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子,默默叹气,“这么久不见面,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
萧千夜被她一句话点醒,连忙本能的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极为僵硬:“师、师叔好。”
云秋水一下子就被他逗乐,心中暗暗嘀咕这还是当年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郎,又故意板着脸拉过天澈,继续:“还有呢?”
萧千夜神色古怪的看着天澈,从光镜里再次见到他,他也只是稍稍憔悴了一些,看起来并无大碍。
“喂!”云潇见他呆立着一动不动,赶紧戳了他一下,萧千夜回过神,不情不愿的开口喊了一句,“师兄。”
“哼,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云秋水知道他的性子,继续转向自己的女儿,见她跟做贼一样一直躲在萧千夜身后,没好气的哼道,“你躲什么,见到娘还要躲,到时候见了掌门,是不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潇倒吸一口寒气,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从萧千夜身后探出了脑袋,僵硬的咧出一个笑容,对面的天澈明显尴尬了一下,赶紧轻咳了几声,接道,“师妹,你还好吗?我和师叔眼下正在天域城,也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正准备去东冥找你们,你们到底在什么位置?不要乱跑了好不好,乖乖在哪里等我们。”
“你们别来东冥。”萧千夜赫然脱口,一双眼睛再度燃起金银双色,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刹那,光球无声无息的飘至肩头,帝仲也在透过光镜看着对面的人,淡淡脱口,“他说的没错,东冥的封印很快就要被破坏,到那个时候整个东冥都会陷入无法预估的天灾,我已经带着一个拖后腿的,你们不要再来给我惹麻烦了。”
天澈和云秋水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萧千夜肩上那个奇怪的光球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但是那人一开口,就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迫使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拖后腿……喂,你不要乱说话!”云潇眨了眨眼睛,显然很不满意这种说辞,萧千夜却对她笑了一笑,好像也认同了这种说法。
隔了好一会,云秋水微一迟疑,仍是对萧千夜试探的问道:“我确实听说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千夜,你可知这么做会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在昆仑的时间虽然不长,也不爱去上讲经之课,可你应该知晓昆仑一派的祖训吧?”
萧千夜一动不动,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迟疑,冷冷接话:“我自然记得,‘当以慈悲济天下’,自我入门的第一天起,这句话就一直铭刻心中。”
“哦?”云秋水压下语气,虽然心底波涛汹涌,仍是冷静如初继续开口,“可你自返回飞垣,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愧对祖训。”
“我自返回飞垣,便从不以昆仑弟子自居。”萧千夜毫不犹豫,神色淡定老练,像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国高官,让光镜对面的云秋水终于感觉到一丝陌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熟悉的弟子会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他稍一停顿,脸上赫然出现厌烦之色,淡淡开口,“你们不该在这种时候来飞垣,中原要安全很多,如果只是得知消息来质问我,那么你们如今所知的一切都是事实,不必再和我确认了。”
“千夜……”云潇不知所措的牵着他的手,这个人手心恢复了寒冰一样的冷,但是一直静静垂落,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哼,还是这么让人讨厌的臭脾气。”天澈声音冷肃,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的表现,他眼珠一转,望向云潇,冷哼道,“我是不想管你的死活,我是来带阿潇回去的,你自己也说了,中原……安全的多。”
“你……”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戳中死穴,手心用力捏紧,一下子捏的云潇疼的低呼出口。
云秋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这一瞬间的微妙转变,同样淡然接道:“天澈说的不错,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跟着你风散露宿,还要被全境追杀,潇儿,你到底在哪里,跟娘回昆仑去。”
“呃……娘!”云潇急得一跺脚,瞪了一眼天澈,没好气的骂道,“师兄!都怪你!”
萧千夜的目光冷锐低沉,明知对方只是用激将法故意试探自己,心里还是按捺不住的有几分生气,久久不能再平静。
云潇偷偷瞥过萧千夜的脸,暗暗开心,她扬起眉峰,对着光镜里的娘亲和天澈狡黠的眨眨眼睛:“我不要回去,你们在帝都好好呆着,别来找我!”
“潇儿……”
“师妹!”
云秋水和天澈几乎是同时开口,然而云潇眼睛手快,一把捏住那只还在扑扇着翅膀的冥蝶,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光镜的视线。
“阿潇……”萧千夜被她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云潇踮着脚绕着他转了两圈,凑到他面前呼了口气,笑嘻嘻的道:“我要跟着你。”
帝仲默默笑起,感觉到萧千夜的心底也宛如涌入一股温泉,带着无法言喻的幸福和开心,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光镜的另一边,云秋水气急败坏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出去,天澈尴尬的挠了挠头,想安慰,又不敢开口。
“哎……”云秋水唉声叹息的,虽然眉头蹙得更紧,嘴角却勾起无可奈何的微笑,“哎,都说女大不中留,我这个女儿啊,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叔别和阿潇生气了。”天澈顺势接话,暗暗松了口气——东冥危险,以秋水师叔的身体状况,显然还是留在明戚夫人府上更为妥当。
他转身就再给云秋水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笑吟吟的安慰道:“阿潇可是师叔自己惯出来的性子,怨不了别人哦,既然师妹都这么说了,您还是暂且在夫人府上休息,他们两个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您也别太着急。”
“连你也要嘲笑我了。”云秋水摆摆手,抿嘴一笑,“她一贯是有事就来求你,没事就黏着千夜,你呀,就是太懂事,脾气又太好,才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天澈淡淡点头,漫不经心的道:“师妹对我也很好,除了师父,您和师妹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云秋水的手微微一抖,眼眸也因此暗沉了几分,但她很快又压下情绪,喝了一口茶,两人有说有笑的闲聊起来。
:召见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起,天域城叶家府上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明戚夫人早早的被下人吵醒,一听来人的名字赶紧对儿子叶卓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喊云秋水过来,然后自己先到前厅迎客。
老远她就看见屋内站着个高大的身影,他黑色的外衣上还挂着晶莹的雪珠,虽然今年的帝都城罕见的严寒,但他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那人敏锐的察觉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朝她的方向转过身,低着头微微俯身,极其礼貌恭敬的行礼,看起来彬彬有礼,像个知书达理的贵族子弟,然而明戚夫人却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伸手紧了紧自己的衣襟,她支退了手下人,隔了五步的距离,淡道:“朱厌一大早就来拜访,想必是陛下有什么密令?”
朱厌并不在意对方脸上的警惕,依然微笑:“却是如此,之前云秋水向陛下申请要见长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同意了,特派属下来请云秋水去摘星楼,面见长公主。”
明戚夫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听见这句话,还是心里咯噔一下,意外不已,她神色郑重的想了一瞬,半晌没有开口。
眼前这个突然到访的人,前不久还是帝都城内赫赫有名的男宠,花名叫“阿政”,是曳乐阁招牌一样的人物,不知道多少豪门贵妇为了见他一面一掷千金,帝都城一直都有传闻,风家四娘就是他最大的金主,但是随着风四娘意外身亡,太守公也受此牵连被人暗杀,风家最近一直低调行事,军机八殿的两位主讲,军械库的风三娘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此事保持沉默,唯有这个和风四娘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宠,一跃成为新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被御赐了新的名字——朱厌。
明戚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朱厌”是军阁一种异兽军团的名字,在中原的《山海经》一书中,甚至有着“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的描写,如此不详之物,实在不知道明溪为何会用这两个赐名。
“夫人?”朱厌的微笑下有淡淡的阴柔,像他在曳乐阁担任男宠时期独特的那种诱惑,但这样诱人又温柔的语调丝毫没有缓和明戚夫人的紧张,反而让她全身竖起鸡皮疙瘩,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回话道,“嗯?哦……找秋水是吧,你稍等一会,秋水昨夜睡得很迟,这会应该才起身,你别急,一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