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你。”萧千夜将她抱紧,再次重复了一遍,身体往后扬倒,目光空茫的望向一片昏暗的天空,“只有你会在这种时候,还对我笑了。”
云潇伏在他身上,感觉着他起伏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平静而沉重。
两人同时沉默,空寂圣地这么人烟罕至的地方受损都如此严重,那么更外面的城市此时又会如何?
“我什么都知道。”许久,她目光深邃,低吟,“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那一天到来。”
此时的萧千夜还不能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是呆呆看着她,一言不发。
云潇用双手撑着身体,因为是在被他拥在怀里,正好能和他面对面,四目相对,萧千夜仰着脸看着她,反而是云潇率先笑起,出乎意料的主动吻下去。
萧千夜眼眸在剧烈的颤抖,然后在她温柔的吻里一点点平定,轻轻闭起,顺势翻了个身将她按在身下。
她的气息比月夜芽炽热千百倍,让他越来越寒入骨髓的身体情不自禁的用力,欲罢不能,似乎想将怀中的女人彻底揉入,和自己融为一体。
他的指尖终于不再颤抖,轻揉的拂过云潇身上巨大的剑痕创伤,也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女子微微一凛,没有拒绝。
无论这份缘起是因为谁,曾经的过往都是他们一起经历的回忆,谁也不能夺走。
云潇用力环着萧千夜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忍住眼中的隐隐泪光,生怕他察觉到自己的脸色正在从红润一点点转为苍白,额上冷汗涔涔,整个身子都发抖,身体各处传来撕裂的剧痛,那是灵凤之息在本能的排斥外族。
她本不该迎合,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血脉的独断强悍,可她还是无法拒绝这个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萧千夜稍稍一顿,想看云潇,却被她刻意的躲闪了视线,身子轻震了下,依然只是一头扎在自己怀里,轻轻喘气。
“我弄疼你了?”他温声问了一句,云潇缓了口气,心间的疼痛才缓和一些,想开口,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好微微摇了摇头。
萧千夜眼中神色几变,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是云潇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是微微用劲将她拥在怀里,不肯放松分毫。
周围的温度是冰冷的,两人的心却是炽热的,不言不语,相拥而眠。
:诉衷肠
天色一直是暗沉的黑色,一直到云潇再次醒来,依然无法分辨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各处传出刺痛,本能的倒吸一口寒气,用力捂着嘴才将到口的呻吟咽了下去。
云潇小心的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还没有醒,面容平静,呼吸均和,看起来是真的睡得很沉,她看着萧千夜,傻傻呆笑了一下,即便自己身体还在持续刺痛,心底却幸福的荡起涟漪,不由自主的探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萧千夜的额头,他的皮肤是那种匪夷所思冰凉,瞬间就让她触电一般收回,然后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一摸,她的手突然一停,云潇的脸庞顿时严肃起来,之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体温似乎再次升高,连她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额头变得滚烫。
云潇微微蹙起眉头,心底暗暗发寒,知道那是因为自身血统的排斥,让本就混血的身体不堪重负,但她面上神色依旧不动,轻手轻脚的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绕到树的背后,从怀中取出烈王紫苏的那个药囊。
烈王曾经说过,这十粒月白花丸每一粒都是浓缩了十万朵月白花,让她每隔十日就要按时服用一粒。
云潇犹豫了一下,自从厌泊岛回到飞垣,细细算起来应该还不到十日,如果打破了烈王的服药时间,搞不好又要被她一顿训斥吧?
但当她再次尝试抚摸自己额头之后,还是只能心下一横,毫不犹豫的取出一粒药丸吞入,月白花的神力娟娟涌入,压制着快要失控的灵凤之息勉强平复,云潇侥幸的拍了拍胸脯,再从树后面绕回来,席地而坐,轻轻捧起他的头放在自己双膝上,低垂着头,满眼都是喜爱。
这么多年了,她默默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了,从没设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满目疮痍的土地上,真的成为他的妻子。
萧千夜忽然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云潇的笑脸,明媚如春,他想翻个身,又被云潇按住不让动,只好任她摆布,也不出声。
云潇正在用手仔细顺着他的头发,然后帮他扣好衣襟,抚平褶皱,最后才推了一把,让他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萧千夜眉头微拧,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思绪万千,他已是飞垣的罪人,遭到全境通缉也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他给不了云潇安稳的生活,甚至给不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身份,既没有办法像寻常人家那样明媒正娶、大摆宴席,也不会得到任何亲人好友的祝福。
等待他的,或许只有无穷无尽的谩骂和追杀,他不但给不了云潇任何幸福,反而要将她带入没有退路的深渊。
萧千夜嘴里不说,唯有故作镇定,心里又惭愧、又无助,天征府素来势单力薄,大哥又是个无心朝政之人,这么多年他一直孤身奋战,他从来不担心身后,因为身后,从来就没有别人。
可是现在,他有了必须要保护好的人,妻子——那是任何权势地位都无法比拟的存在,甚至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
“咦……想什么呢?”云潇虽然神态平静,可面色总是有几分憔悴,连笑容都显得有些勉强,还是调侃的问道,“萧阁主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你……”萧千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骂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见他又被自己一番话钓上了钩,云潇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倒是问呀。”
萧千夜紧紧抿着唇,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也是对她这样的性子毫无办法,索性也顺着她的意思问道:“你后悔了吗?”
云潇扑到他怀里,满面笑容:“我不后悔。”
萧千夜微微叹息,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反倒是云潇偷偷抬眼打量着他,眼眸微闪,嘀咕起来:“你不开心?”
萧千夜的神情转瞬即变,立马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撩起她散落的头发别至耳后,心中涌起淡淡的苦涩,低道:“我不是不开心,我只是……很不开心。”
“啊?”云潇怔了一下,被他自相矛盾的话听得一头雾水,这次没等她问出口,萧千夜主动接下话,“那时候在泣雪高原遇险,你不顾一切的跟着我,被地缚灵砸入仙蟒族的地下城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骨头全碎了,就那样还是若无其事的安慰我,还对我笑。”
“我以为你死了,我甚至不敢主动上前查看,直到你自己动了一下,我才赶紧跑过去。”
“迟钝。”云潇随口骂了一句,转瞬之间态度就变了,回忆着那时候他说过的话,有些愤愤不平的道,“你说为了巩固天征府的地位,不想让飞垣知道自己喜欢个中原女人,还说当年就不该抗旨拒婚,若是真的娶了五公主,就能皇室攀亲结戚……喂,你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啧……”萧千夜无可奈何的看着她,骂道:“你是个智障吗?非要气死我才开心是不是?”
云潇嘟了嘟嘴,委屈的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你自己提起来的嘛。”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幅局面。”萧千夜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我原以为只要协助明溪取得政权夺得天下,飞垣就会回归平静,我依然是位高权重的军阁之主,甚至高成川也不能再对我构成威胁,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再敢质疑我的选择,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只要你想要,我都能给你。”
他突然顿住了半晌,再次回忆起曾经的壮志豪情,终于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眼神愈渐锋芒:“你是不是很失望,可曾经的我,就是这么野心勃勃。”
“你是在为这个不开心吗?”云潇认真的问话,直视他的眼睛,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