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2/2)

帝仲本是笑呵呵的走在前面,听见这句话面容微微一顿,露出些许感伤,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接道:“我清醒了之后会无意识的帮你压制凶兽的本能,所以关于他的梦越来越少也是正常的,你很想多了解他一些吗?这也是我将此处幻化成为萧峭岛的目的。”

他忽然仰头凝视着虚伪的天空,似乎还能看到那只远古神鸟铺天盖地的火光,又道:“我是和澈皇一战之后恰巧来到萧峭岛的,正是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所以我想回来,带着你一起重新走过这段路。”

萧千夜长了张口,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帝仲无声长叹,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思绪在万年前反复飘离:“九千年其实并不长,至少相比我活过的时日,九千年真的太短太短了,可是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消失的九千年格外漫长,漫长到每次我试图去感受它,都只能感到一片虚无,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意义吧,什么也没有,空虚的可怕。”

萧千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抓了抓脑门,看着非常矛盾:“你说澈皇邀我去浮世屿到底是要商谈什么事情呢?其实我多半能猜到,但我也很犹豫,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如果能得到复生的火种,我就将和你彻底分离。”

萧千夜豁然顿步,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实现之际,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之前和你约定的事情就不再生效。”帝仲极为认真的看着他,萧千夜眉峰紧促,一时还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和他约定了什么事情,又听见帝仲呵呵低笑了几声,感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就是将奚辉骗入阵眼交换古代种的一千年之后,我会代替他承担,原本你我共存,你必须和我一起,但如果你我分离,这就是我和奚辉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

“我早就不在乎这个了。”萧千夜毫不迟疑的接话,一字一顿,“与我无关?你搞清楚,碎裂之灾原本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因为我才被迫牵扯进来的,我知道你们十二人一起走过的岁月漫长到无法想法,夜王几次对我手下留情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真要承担伤害同修之过,也不该是你一人。”

“咦……”帝仲尴尬的憋了憋嘴,这家伙怎么回事,明明上次和他谈起这事的时候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怎么这会终于能如愿以偿抽身而退的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人类,果然是复杂的让他完全搞不懂。

萧千夜慌乱的扫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说道:“喂,你是来教我,不是来带我旅游的,能不能别总说些不相干的事情?”

帝仲回过神来,知道他只是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笑了笑骂道:“你喊我什么?‘喂’?对自己师父这么没礼貌,是要吃亏的。”

话音刚落,他手上忽然金光闪现,长刀豁然凝聚成型,萧千夜瞥见他的动作,立马抽身而退,帝仲不急不慢追了出去,虽然被中断了谈话,心情却是莫名大好,脚步也逐渐轻盈,他在萧峭岛的古树林中追击着萧千夜,手上的力道也从轻及重,一点点配合着他的节奏逐渐加重。

还记得之前在昆仑见他和那位掌门师父切磋比武,姜清其实是七分逼迫三分指引,在严厉教导的同时也在暗暗让他领悟,或许这才是为师者该做的,才能让萧千夜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内出类拔萃,成为首屈一指的剑术高手。

帝仲这么想着,心里百感交集,他将间隙幻化成萧峭岛的模样,只不过是因为当年的自己没有教过箫一招一式,此次萧千夜既然主动求师,那也算是满足自己的一个小小遗憾吧,他想将当年那份亏欠偿还到另一个人身上,或许这样,就能缓解内心深处的自责。

:流岛

一路沿着水流追击,萧峭岛并不是很大,不过一会两人就已经来到流岛的最边缘,萧千夜豁然顿步,察觉到背后紧追不舍的刀光,冷汗顿时沿着脸颊滑落,他在流岛的边缘奋力跃起,脚下一滑险些坠落。

那束刀光就紧贴着边缘砍落,碎石和泥块一起嗖嗖坠落。

再看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他的瞳孔情不自禁的扩大,震惊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悬崖峭壁,他忍着心中怦怦跳动的剧烈情绪,探头往下方望去——下方是蓝天白云,微风轻拂,好不壮阔。

帝仲也在跟上来的同时忽然收手,他跟着一起走过来,见萧千夜一副失神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是第一次来到天空的流岛吧?其实飞垣在坠天之前也是这样漂浮在空中,流岛和流岛之间极少有交流,也正是因为位于高空之中,寻常人没办法离开。”

萧千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飞垣是坠天落海的流岛,但他真的一次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流岛。

原来真的如传说所言,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

那是他自幼就熟知的一句话,而当这幅场面豁然出现在眼前,又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壮阔瑰丽,让他久久不能挪开视线,甚至情不自禁的往旁边焦急的张望过去。

据说当年凤姬和仓鲛一战,就是把海魔连同边缘的城市天之涯一起打落,再加上神守之力才将其镇压在深海。

那样惊心动魄的一战,在之后的传说里也变得轻如鸿毛,不亲眼见到流岛悬浮于野,就无法想象那种恶战会激烈到何种程度。

萧峭岛内的河水贯穿整座岛,在他旁边如银河落九天,他好奇的指向水流问道:“水从这里倾泻而下,会落到什么地方去?”

“一般都会在下落的过程中化成雨水,若是遇上严寒的时节,则会化成冰雪。”帝仲倒真的接着他的疑惑耐心的解答起来,见他脸上罕见的好奇,宛如一个初生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兴致,又主动解释道:“流岛的位置分布是没什么规律的,有时候平行的地方一连座,这些流岛就有机会相互交流,甚至形成商业贸易链,但更多的流岛是孤独的,他们纵横范围内要走很远很远才能到达下一个地方。”

萧千夜忍着的听着他的话,心潮澎湃:“那飞垣呢?以前的飞垣是什么样子的?”

帝仲意外的撇了他一眼,自己也是被勾起了陈年的回忆,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接道:“那一年我和萧到达飞垣的时候,它的整体地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伽罗的冰川之森和泣雪高原还是连在一起,帝都的位置也更加中心,如一定要说最大的区别……那时候飞垣上的种族很多很多,至少比现在要多千百倍,人类和百灵和睦相处,也没有这么多不公平的规定。”

萧千夜微微一顿,也在暗暗勾勒着当年的盛况,忽然他的目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雪亮,不动声色的追问道:“那时候飞垣的统治者就已经是日月双神的血裔后人了吧?”

帝仲也顺势看了他一眼,点头:“东皇和曦玉是我们之中唯一成了家有了后人的,不过那也是在他们去到上天界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很多东西都变了。”

萧千夜没有继续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想起传说的后半句——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

这句话让他情不自禁的仰头凝视着间隙之中虚假的天空,失神的问道:“上天界所在的位置就在流岛的最高处,你们是不是能从那里一览无遗看到下方所有的流岛?也难怪上天界一直被人憧憬,那样高高在上的地方,真的会让人无限遐想吧?”

“只有被上天界收入囊中的流岛,才能一览无遗的看见。”帝仲随意笑了笑,见他脸上一瞬间翻涌起的震惊,又慢悠悠的解释起来,“你大哥曾在泣雪高原的雪碑上学过一种术法,名为‘点苍穹之术’,上天界便是依靠这种术法一眼就能看到流岛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前提是我们曾经踏足过那座流岛,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和我的同修在去往上天界之后,开启了无穷无尽的征服之旅,权势会让人癫狂,一旦你走上这条路,就很难再收手。”

萧千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战神的本意便是“征战”,上天界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他。

无论是上天界,还是人类的帝王,他们似乎都喜欢在那种高高在上的地方,将自己视若神,冷眼观察着日月交替,日复一日,从不厌倦。

不无聊吗……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又瞄了一眼身边的帝仲,他就是因为厌倦了那种生活,才会选择离开的吧?

想到这里,萧千夜的脸色豁然有几分难看,帝仲曾经说过,他说自己只是另一个夜王,为了让上天界傲立于九天之上,他也曾屠戮过无数无辜的生命,他失踪九千年,依然无人敢轻易挑衅上天界,就是因为没有人能确认他到底去了哪,会不会忽然回来。

当时他轻飘飘说起那些事情,自己还觉得只是虚无缥缈的往事,而当他真的看到流岛,才明白那些淡淡陈述的过往是何等的血腥残暴。

这些流岛一旦被上天界收服,一举一动皆要受到限制,永远失去自由。

难怪浮世屿要在外围以皇鸟之力铺设强大的防御结界,大多数的鸟族都是柔弱且崇尚自由的,如果它们落入上天界之手,那无疑是灭顶之灾。

“嗯……来都来了,再带你去一个地方吧。”帝仲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复杂的情绪,他翻手收回掌下的长刀,金色的神力如烟雾一般开始笼罩幻境之中的萧峭岛,萧千夜奇怪的望过去,只见郁郁葱葱的古树开始慢慢枯萎,很快就风化落入尘埃,清澈的河水也同时枯竭,被沙漠和戈壁取代。

“这是……”萧千夜一步跨出,双眸剧烈的抖了一下,仿佛内心深处涌出某种刻骨铭心的剧痛,让他情不自禁的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眼前是梦里曾经出现过的那片一望无垠的戈壁,巨兽的残骸零散的沉浸在沙海里,黑色的雾气萦绕不散。

“这是我死去的地方。”帝仲淡淡接话,眼睛看着前方,仿佛穿越了九千年的时光,嘴角却依然挂着淡而温柔的笑,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当年它插手我的战斗被古尘意外重创,情急之下我只能就近随便找了个地方先安置他帮他疗伤,但因为古尘是龙骨遗骸,其特性会让伤口无法愈合,即使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但他还是一点点虚弱,眼见着就要死了。”

“你也不知道的地方……”萧千夜默默重复了一句,心底咯噔一下,帝仲不知道的地方?正是因为这是一座他们未知的流岛,所以他在此出了意外死去,上天界的其他人也无法通过点苍穹之术察觉?!

“是你想的那样,如果当时我还活着,这里现在应该也被上天界收入囊中了吧?呵……你说这是好事吗?”帝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倒是漫不经心的接了话,“正是因为我死了,所以这座流岛到现在都没有被上天界发现,我至今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又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但苏醒之后的这段时日我也曾认真的回忆过,这里是戈壁,只有凶兽残骸,极有可能是在意外中进入了某一种凶兽的墓地,毕竟那时候的萧快要死了,或许流岛自身有灵,察觉到了他即将死去的气息,这才主动对我开放,让我踏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