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节(2/2)

萧千夜蹙眉看着他,他这一转动,腹舱里顿时就热了起来,阵阵热风从鱼脑中吹来,带动旁边几十个金属仪同时起了反应,就连他坐着的驾驶座位都一下子长出无数密密麻麻丝线,缠着手臂看着怪渗人的,藏锋也没有真的用过这种东西,看着他身上这么多恐怖的线,尴尬的抿抿嘴,又压低声音心虚的说道:“我记得这个鱼脑中心的金色宝石,叫‘中枢’,是启动云鱼的……”

话音未落,整个云鱼晃了一下,顿时像磕了药一般加速起来,萧千夜赶紧一把抓住眼前的转轮,凭感觉控制着方向,藏锋也不敢闲着,他焦急的帮着一起控制两边的转轮,两人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将这只差点发疯的机械云鱼稳定下来,然而这一下的蹿出立马就引起了注意,后面唰唰的跟过来几十只,从鱼嘴里射出尖锐的钻头,想要击碎云鱼的铠甲外壳!

海战显然是对他们不利的,只会让墟海之人占进天时地利,一旦时间拖延的太久,再等那只恢复的青蛟王族找到修罗骨,整个江陵、乃至整个东济都将成为破军煞星的祭品!

想到这里,萧千夜再也坐不住,他一把扯掉双臂上密密麻麻的线,低声催促:“你来驾驶这条鱼,我们要甩开后面的追兵,尽快上岸去海祭坛。”

“好。”藏锋本也不会这种东西,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他的位置,真的坐到这张椅子上之后,他才惊讶的发现要保持身体的平衡都极为困难,就好像整个身体直接落入深海,云鱼的每次提速、转弯都会带动他一起产生剧烈的反应,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藏锋就感觉喉间的恶心快要倒逆而出,艰难咬牙的同时,余光却瞥见萧千夜提刀走到了舱门。

“喂,你别是想开门吧?”这样吓人的举动让藏锋顿时清醒了,连忙劝阻,“别别别,我们不知道在多深的海底呢,你要开了舱门,巨大的水压冲进来就完蛋了!”

“没事,你只要掌控好方向,坚持一会会就够了。”萧千夜并没有理会藏锋的提醒,六式的刀影一瞬成型,其中水气凝成的那一柄沿着舱门攀爬覆盖,就好像一张透明的网,萧千夜穿过那张网,深吸一口气,手下飞速的拧开舱门,在海水灌入的同时纵身跃入海中!

藏锋倒吸一口寒气,他一分神,云鱼的行动就是剧烈的一晃,逼着他不敢再往舱门处望去。

萧千夜稳稳的站在水中,在六式刀气的保护下,那些猛兽般的海流也忌惮三分的不敢过分逼近,眼见着后方越来越靠近的墟海追兵,一直冷清的眼神陡然凝聚,顺势将古尘换到左手,不远方的敌人也惊讶的发现了这个傲然在海中稳如磐石的人,立刻按动机关将鱼嘴的尖刺射杀而出,几十道寒光从四面八方逼命而来!

仿佛就是在等着这样千钧一发的时机,萧千夜的身影如烟如雾,竟然在海水中恍恍惚惚变得模糊不清,就在敌人屏息凝神认真分辨他的位置之际,古尘一刀将十几条铁链搅成一团,再度用力猛拉,带动后方的机械云鱼顿时失去平衡直接朝他砸来!

“要、要撞上了!”腹舱内的人发出震惊的尖叫,不等他的声音消失,几十只云鱼果然在高速的移动之下撞成一团,萧千夜敏锐的踩着金属残片脚步连续点足挪步,以最快的速度从中心的位置拦腰砍断,眼见着追兵一个个从腹舱内夺命而逃,掌下又是毫不犹豫的搅动海流如巨墙砸落!

在解决了麻烦的追兵之后,萧千夜立刻追着自己之前的云鱼离开,藏锋还在拼尽全力的控制着三个方向转轮,眼见着云鱼跌跌撞撞就要撞上海底礁石之际,及时赶回的萧千夜一把按住最左侧的齿轮用力转了回去,云鱼勉强稳住的平衡,藏锋这才心有余悸舒了口气,再抬眼望向这个衣服都没沾湿的人,想起片刻之前从后镜中看到那几下惊为天人的出手,忍不住夸赞道:“功夫不错嘛。”

萧千夜被他夸了一句,面色却是复杂的,想起云潇,想起帝仲,甚至一瞬想起远方的大哥,忽然摇摇头,呢喃反驳:“我是最差劲的。”

现在的藏锋也没有闲心思跟他话家常了,在摆脱追兵之后,两人艰难的驾驶着这只云鱼好不容易回到海面,来不及等靠岸停稳,两人就立马一前一后直接跳了出去。

明明只是在腹舱里驾驶着机械云鱼罢了,可这一趟下来竟让两人同时忍不住瘫倒坐在沙滩上休息了片刻,藏锋一脸好笑的看着身边的人,率先撑着散架一样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他伸出手嘀咕道:“千夜你还好吧?这玩意操控起来可比我的军训累多了,要是再回去游个几趟,只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起来啊?”

萧千夜平稳了气息,一抬头就看见藏锋那张明媚的笑脸,露出洁白的牙齿,干净又纯粹,让他一时竟也鬼使神差的接住了对方的手,借力站起来。

再看眼前的遥海,厚重的乌云从天边如大军逼境一般浩浩荡荡的压过来,单是那样乌黑阴霾的色泽就压的人喘不过气,想起之前在密室里听到舒年说的话,萧千夜忽然感觉到有种莫名的不安,目光紧盯着风雨欲来的遥海,追问道:“海祭坛是什么地方?”

听他提起这件事,藏锋的嘴角抽搐了一瞬,额头青筋爆出,咬牙道:“海祭是东济岛各个沿海城市的习俗,用于海祭的场所,就叫海祭坛,遥海是东济岛最为重要的资源,所以历来东济的百姓都将其视为和大海沟通的媒介,对其非常的敬仰,所以除去每年海祭的日子,海祭坛是禁止任何人进入的,没想到竟然藏在那里。”

“用于海祭的场所……”萧千夜迟疑了片刻,脑子里竟然闪过飞垣境内的未祭川,在海魔仓鲛被凤姬封印之后,未祭川就成了海祭的场所,但是碧落海本就是一片凶险非常的海域,沿岸居民以这种方式祈求风调雨顺倒也合情合理,可是听藏锋说过,遥海物资丰富,像个天然的宝藏,是东济岛最重要的内海,几千年日一如也算太平,既然如此,为何还会有这种风俗流传至今?

海魔……这两个字从脑中蹦出的一刻开始,萧千夜的脸色就变得阴云密布,心绪也再也无法平息,问道:“藏锋,这遥海之下莫非是有什么危险的魔物?”

“嗯?”藏锋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奇的望着他,然后才若有所思的将目光重新往回一望无垠的遥海,倏然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低道:“遥海这几千年都很太平,不要说大灾大难了,连偶尔刮个暴风雨影响都微乎其微,可是东济岛的传说里,遥海里面确实是有一只海怪的,叫什么……九婴,对了,叫九婴。”

“九婴?”萧千夜想了想,低道,“我听说过,据说是一只九头凶兽,可那东西并不常见,如果真的隐居于遥海,不可能几千年不出来惹事的,除非……”

话到这里截然而至,萧千夜的脑中出现一瞬的空白,有个恐怖的念头萦绕而起——上天界确实有一个能统领万兽的人,是他最大的威胁,夜王奚辉!

上天界那场混战之后,他的伤势当真严重到要同时依赖远古魔物和破军煞星来恢复了吗?

帝仲临走前就已经怀疑此次北斗大阵和他有关,如果海下真的还蛰伏着远古魔物,那么东济之灾,奚辉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这么恐怖的念想一旦出现,萧千夜一秒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嘱咐:“你先走,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让江陵的百姓撤退到附近高地去避险,海祭坛那边我去处理。”

藏锋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是看着那双一瞬惊恐的眼眸,顿了顿,对他伸出手郑重的道:“千夜,东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这样赤诚的目光,让他无言以对,只能下意识的点头,不知作何感想。

:海祭坛

海祭坛附近海域已经卷起数不清的漩涡,机械云鸟在空中翱翔侦查,云鱼也起伏不定的隐匿在水下,舒年被一只青色蛟龙救起扔到了岸边,不等他喘口气,身边的蛟龙痛苦的痉挛成一团,硕大的躯体电击一般剧烈的抽搐起来,在几番疼入心扉的剧痛之后,流月颤巍巍的化成人形,蜷缩在沙滩上,任凭海浪从远方呼啸着冲刷上岸,冲在她的身上,她都没有知觉,就那么毫无征兆的再度陷入昏迷。

舒年烦躁的啧啧舌,探手去检查了一下流月,她的皮肤是冰冷中带着一点点粘稠,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一秒就将手下意识的缩回来,在衣服上反复擦拭,他疑惑的看着流月,心想着这家伙怎么好好的又昏过去了?这种和流岛共存千百年却从未现身的生物究竟是什么?这么冒然的和他们联手,是否真的能如愿以偿?

舒年蓦然笑了笑,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扣入血肉中,忍不住自嘲——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才担心起这些事情?不,他不能犹豫,不能后退,哪怕这群家伙是怪物,他也要完成这么多年的夙愿!

想到这里,舒年还是冷静的上前扶起晕死在沙滩上的流月,顾不得那种令他反感的粘稠,背着她一步一步踏上海祭坛,剧烈的风从海面肆无忌惮的刮来,甚至让他不得不一只手用力抓住楼梯的扶手才能勉强站稳,海祭坛一共三层,每年都要在此举行盛大的祭奠,江陵的百姓会在那一天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来到岸边跪地祈福,希望这片广阔的遥海能风调雨顺,护佑一方。

海祭的主持被称为“大祭司”,他们会念着古老的祝词传递人类的声音,而这几千年来,遥海也在回应着百姓的心愿,它安静、温和,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白天映着旭日,夜晚倒映出皎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海祭到底在祭祀什么?在古老的传说里,遥海深处有一只名为“九婴”的海怪,然而几千年过去了,传说永远都只是写在书上的天方夜谭,连保存下来的习俗也仿佛变成了一种习惯。

直到今天,一贯温文尔雅的大海露出尖锐的獠牙,它的海浪从几米一点点抬高,再到冲击海祭坛之时已经高达几十米,海祭坛坚硬的玄武石经不住这般猛烈的冲击,光洁的地面上也出现了细细的裂缝,舒年小心的观察着脚下,避开裂缝的走向,他知道这种材质的地砖一旦受损,彻底开裂坍塌也只在一瞬间,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来到顶层,狂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放下流月独自往内部摸索过去。

修罗骨……那个传说中的魔神之骨,就放在最里面的神龛中。

海祭坛内部已经被海风、海浪冲的七零八落,他找了好一会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那个精致的神龛,舒年心中狂喜,身体不知从哪里来了力量飞扑过去,他一把将神龛抱入怀中,又被风吹的险些从三楼坠落,然而再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忽地一道黑影从背后无声腾起,顿时有什么庞然大物压顶而来,漆黑的祭坛内部,竟有密密麻麻青色的闪电细细击下,顿时就让他的身体一阵麻痹,神龛脱手掉在地上。

“咔嚓”一声,神龛裂开,白森森的修罗骨从内部滚落。

“头颅?”舒年大吃一惊!当时流炎交给他的修罗骨皆是一根一根的,看着有手骨、腿骨,还有肋骨,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并没有头骨才对!

眼前这个滚落在脚边的头骨,看着他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神情,上下牙齿竟然轻轻合动,发出骇人的笑声,这一刹那的诡异让舒年背后冷汗直冒,本能的抬手立刻抽出腰间的短刀防身,头骨在地面上蹦跶了几下,跳到半空中,它僵硬的做着扭脖子的动作,而在持续的“咔嚓”声中,只见更多的骨头从空气中割裂而出,慢慢组合成肩膀、胸骨,再到双臂!

直到臀骨组合完成之后,下半身却不知受到了何种干扰莫名停了下来,面前这半具白骨微微低头,却让舒年很明显的感觉到它浮出了一丝冷笑,就连空框的眼窝里似乎也有了一抹锋芒雪亮的目光,用机械一般冰冷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咬牙骂道:“那个贱女人……火焰、那种火焰、莫非是……”

白骨呢喃了好一会,动作也还很僵硬,但每次抬眼之间都让舒年感到无边的恐惧——这又是什么东西?这才是修罗骨的原始面目?

“女人……女人。”豁然间想起来什么更重要的东西,白骨不再看向舒年,它只有上半身,但是不需要双腿也能在空中飘动,径直就来到后方还在昏迷的流月面前,它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女人,眼眶中腾起勃勃野心的杀意,咯咯讥笑,“真是不中用,你哥哥在濮城就对付不了那个女人,你更没用,失去半数死灵之力支撑,你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还要我亲自动手把你送过来。”

他边说话,边伸出一只手将流月拎到半空中,一根白骨的手指点在对方眉心,然后用力一点点扎入脑中。

那根白骨的手指直接穿透了整个头颅,黏糊糊的脑浆从指间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