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夜侧身看着她,那样微笑的脸上不知为何隐藏着一分淡淡的哀伤,让他心底微微一抽,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啊?”云潇瞪着眼睛吃惊的转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冰山一样沉默寡言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萧千夜顿了顿,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紧张的低头,重复:“不行吗?”
云潇皱着眉,虽然没听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话:“可以呀,不过……”
“不过什么?”他紧张的握紧拳头,一秒都等不下去想听到答案,云潇好奇的盯着他,抓了抓脑袋,“不过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了,浮世屿是随遇而安一直漂移的流岛,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空这么大,再相遇的机会太渺茫了,所以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离开浮世屿之后,就把我忘了吧。”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喜欢我吗?”云潇站在他面前,那样认真的神情让他一时怀疑两生之术是否出了差池,她就像曾经那个总是捉弄自己的小姑娘,看着一本正经,又好像只是玩笑,但他立马挺直了后背,仿佛是想弥补年幼时期对她刻意疏远产生的遗憾,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回道:“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云潇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唇心,微微笑着:“我记住了。”
千言万语,被她短短四个字彻底终结。
她深吸一口气,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刚才阿琅还和我说人心难测,说你们不坦率,心思复杂又总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实在不是什么可以深交之辈,不过我很喜欢你呀,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就一个字,一个字就好!”
他不动声色的将心头的哀伤压了回去,主动拉过云潇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萧”字。
“真就只告诉我一个字?”云潇郁闷的发起牢骚,他点点头,抢话,“你自己说的,一个字就好。”
“我……你!”云潇被怼的哑口无言,闷闷不乐的白了他一眼,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随即抓起他的手掰开,学着他的样子也写了一个“潇”字,笑道,“我们还算有缘分吧,名字都很像呢!”
忽然,她的眼睛豁然一闪,萧千夜掌心的间隙之术竟有微微的震动,立刻就察觉到有什么极其熟悉的东西隐藏其中,云潇死死按着他的手不让收回,固执的问道:“这是上天界的间隙之术吧?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它在叫我……”
他触电般的推开云潇,呼吸顿时紊乱。
沥空剑……那是他的剑灵,情不自禁发出的低鸣。
“手……拿过来!”云潇瞪着他,嘟囔,“刚才还说喜欢我,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快拿过来!”
“是古尘。”他急中生智随口忽悠,把手递过去打开间隙,果然黑金色的古刀从内部缓缓抽出,龙神也赶紧配合的低鸣了一声。
云潇将信将疑的摸了摸古尘,见他露出心虚一样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冷哼着一把抓住手,火焰在间隙里飞速游窜,萧千夜大吃一惊,没等他强行闭合间隙之术,白色的剑灵被火光拖起,瞬间被云潇一把握住抢了过去。
她呆呆看着这柄通体雪色的长剑,惊觉脑中荡起一阵又一阵空洞的鸣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迷雾,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拔出一探究竟。
:拒绝
她的手被萧千夜按住,仿佛是害怕她拔出这柄剑就会无意识的触动过往的一切,云潇颤颤抬头,没等目光交错,他就以更快的速度挪开了视线,脑子里的碎片割裂着每一根神经,让大脑头皮如针扎一样刺痛起来,那些模糊的光影在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身上重重叠叠,惊人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让她毫不犹豫的抓住萧千夜的手,低声问道:“剑灵……白色的剑灵,带剑鞘的剑灵!这是昆仑山的剑灵,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沥空剑能感觉到主人内心的震荡,悲鸣之声渐渐哀婉,云潇竭尽全力的想拔剑出鞘,但他的手虽然只是看似轻轻的搭着,却扣着剑鞘纹丝不动,两人一拉一拽之下,反而是云潇脚步一晃往后摔去,他一时动容松了力道,看着她在仰倒的一刹间敏捷的调整了动作,直接从翻身滚到了床榻的另一边,紧张到脸色苍白,双目都在剧烈的颤抖:“纯白色的剑身,能映出皓月之光,这是沥空剑,这是我师兄……”
话音未落,云潇整个人触电般愣在原地,机械的扭过头盯着眼前的男人,脑中的碎片在两生之术的影响下形成虚假的过去,让她情不自禁的凛然神色厉声呵斥:“这是我师兄的剑灵,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萧千夜抿着嘴,无言以对,他不知晓两生之术篡改的记忆,也无法回答她焦急的每一个问题。
云潇用力闭眼,就在思维被搅成一团的时候,已经被压制下去的黑焰突兀的燃烧起一抹微弱的火苗,她顿时就感到胸口一阵阵闷得窒息,仿佛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无声无息的逼近,让她潜意识的在周身环绕起赤色的火光想要逼退黑焰,然而她的情绪一乱就根本无法在这一瞬间做出有效的防卫,一低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充斥着诡异笑脸的光呼啸而来,扎入了自己的心口。
随之而来的就是萦绕耳畔久违的笑,邪异而诱惑,黑焰是由内而外慢慢吞噬着属于她的火焰,让她眼前一片模糊闪过无数陌生而熟悉的景象,一个小小的身影伫立在画面的中心,那仿佛就是曾经的她,刻骨铭心的走过一段艰难又无畏的旅程,又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人悲欢离合。
“阿潇……”
在思绪的最后一瞬,她恍惚的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朝着虚无的前方竭尽全力的伸出去。
“阿潇!”当同样的呼喊清晰的出现在耳畔之时,云潇从惊魂中赫然苏醒,她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拔出了手中的白色剑灵,但剑尖的方向却是诡异的指向了自己的心口,只要再下一寸,锋利的剑尖就能直接捅穿她的心脏!但就是这一寸的距离,她的手被眼前的男人不顾一切的按住,树屋明明一片死寂,她却能听到蛊惑声从心底跗骨之蛆般游走,慢慢变成尖锐的、得意的、又带着讥讽的笑,他不知道是在和什么古怪的力量剧烈的对抗着,冰冷的身体刹那间渗出豆大的热汗,一点点让剑灵偏转,然后一把夺下。
黑金色的神力之线从她体内鱼贯而出,非但没有一丝疼痛,反而让她舒了一口气,感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阿潇!”当她第三次听到这句呼喊的时候,她看见那个人哽咽了一下,失控的往前迈了几步,宛如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孩子颤栗着将她一把抱入怀里。
云潇惊魂未定的瞪大眼睛,本能的在这个人的怀里害怕的发抖,发生了什么,刚才那失去意识的短短数秒到底发生了什么……当黑焰从心底诡异蹿出的那一瞬间,理智被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抹去,她拥有着皇鸟的血脉,也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主动熄灭火种的神鸟族,那一剑若是刺入心脏,便是等同于自尽,会让她直接丧失永恒的生命!
萧千夜紧咬着牙,眼底杀气蹭蹭毕露,她心底的魔物并未死去,它只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它知道她的弱点,甚至对她了如指掌,一直在默默的等待任何可以将她吞噬的机会!
他一定要除去那条黑龙,才能将她彻底的拯救出来。
云潇缓了口气,更奇怪的是,抱着她的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要害怕,反而让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温柔的帮他拍了拍后背。
他的身体还是冰冷如霜,密密麻麻的冷汗早就浸湿了单薄的衣服,那些黑色的火焰被他体内爆发而出的神力硬生生熄灭,但他却长久的怔在了原地无法说话,这样熟悉的拥抱,让云潇紧贴着他的胸口,聆听着他冰山般寒冷的血肉下铿锵有力的心脏跳动声,一声又一声,透出让她莫名心安的力量,低声道:“我没事了……你别害怕。”
他终于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还死死的抓着云潇的胳膊不敢松懈,也不知道神智是否恢复,脸上毫无表情的望着她。
云潇微微一惊,就这么短短数秒之间,他灰白的短发似乎又长了一些,本来就锋芒的眼睛更添几分岁月的沧桑,一时有些担心他的状况,云潇也不得不放下关于剑灵的疑惑赶忙拉着他坐到床榻上,担心的道:“对不起啊,那只黑龙和我有些过节,他把自己的龙血混入了我的火种里,因为我族依赖火种而生,所以只要我活着,它就总是趁机跑出来惹事情,不过你放心,随着我的力量慢慢恢复,它已经越来越不能影响我了,刚才是被沥空剑分了心才被它逮住了机会,以后不会了……”
“嗯。”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回答还是在自言自语,“他见风使舵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这次我一定杀了他,不会再让他伤害到你。”
“你……”云潇欲言又止,又默默拂过沥空剑,心里一分分的焦灼燃烧着一种特殊的期待,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有昆仑山的剑灵?这是沥空剑吧,是我师兄……天澈师兄的剑灵。”
萧千夜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不动声色的暗了下去,仿佛是意识到两生之术将属于他的一切都无声无息的嫁接到了天澈身上,淡淡回道:“我本来就到处漂泊,和昆仑的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你见过我师兄呀?”云潇一时惊讶,往他身边靠过来,“我师兄也是墟海出身,不过他很早以前就和墟海的蛟龙族没有关系了,他对我可好了,我小时候不爱练剑,总是偷懒赖床,每次都是他来喊我,那么冷的地方天不亮就亲自教我剑术,要不是有他,我那些蹩脚的剑技肯定要给师父丢人了。”
“嗯,他一贯宠你。”萧千夜漫不经心的,眼里没有任何神情,似乎思绪也不在眼前,只有云潇稍稍一顿,仿佛听出来什么端倪,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们……应该认识的吧?”
萧千夜一惊,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习惯性的挪开视线,闪过寂寞的表情,脱口:“没有……我并不认识你。”
云潇耸耸肩膀笑了笑,接道:“骗人,你都不敢正眼看我,只敢偷偷的瞄我!”
“那是因为……”他坚持反驳,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憋了好一会才尴尬的道,“因为你好看。”
“骗人!”云潇歪着头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