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唐贤低呼出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被身边的剑客一把按住肩膀往后拉了几步,就在金光落地的一刹那,这几天一直熄灯休息的鹰巢忽然间明光大作,整个集市宛如白昼,所有人都惊恐不已的从窗子里往蜃楼方向往来,谁也不知道等待这只巨鳌的会是什么样无法预料的未来。
帝仲是直接落在了唐贤的面前,只一眼就认出来他身前护主的三人就是萧千夜提过的死士,一个劲装剑客,一个白衣伞女,还有一个青衣术士,明明皆是已死之人,无心跳、无体温也无呼吸,但他确实在这一瞬间明显的察觉到三人身上与众不同的特殊气息,三道视线锋芒雪亮的盯着他,又被古尘微微转动着刀柄震慑不敢轻易上前。
帝仲环视着四周,三途道地势险峻,他也是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找到巨鳌停歇之处,眼下直接闯入,他并不想再浪费时间,直言不讳的问道:“传国玉玺交出来。”
“传国……玉玺?”唐贤是见过无数古墓中惊骇恐怖景象的人,无论是面目狰狞的干尸,还是千奇百怪的猛兽,还有无数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可怕魔物,他从来没有感觉过害怕,甚至对那些东西抱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好奇,可是现在,他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受控制的一声比一声剧烈,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一瞬间填满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男人,他分明只是冷定的站着,甚至说话的语气也是不急不慢听不出太多的起伏,偏偏就是那双璀璨的眼睛,像旭日一般让他心惊肉跳完全回不上话。
“我再问一遍,秦帝的传国玉玺,在哪里?”帝仲冷眼看着四人,古尘的刀身折射着致命的刀光,那些光影停留在空中,只要稍微触碰就会切断身体,鸦雀无声的刹那间,江洋大盗唐贤理智的做出了此生最快的一个决定,他毫不犹豫的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神龛双手呈递给对方,恭敬的道,“这就是秦都的传国玉玺,是秦相帝暂借给我的。”
“借给你的?呵呵,他可真好心呀。”帝仲淡淡玩笑着,神龛沉甸甸的有不少分量,打开一看是和龙戒极为相似的造型,玉玺中 央镂空雕刻着一条威严的龙,龙口微张,衔着一颗深红色的万年龙血珠,帝仲轻轻拂过那颗珠子,立刻就感觉到熟悉的黑龙之气呼啸而来,一如魔物生前那般凶煞逼人,让他心头震惊。
“大人还需要什么?”虽然不清楚来人究竟是谁,但能直接越过鹰巢的守卫如入无人之境的出现在蜃楼里,唐贤还是客客气气的俯首作揖,帝仲轻笑着看向这个以盗墓发家的男人做出彬彬有礼的姿势,宛如一个老练的商人,他叹了口气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这个自来熟的动作让唐贤内心咯噔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帝仲把玩着传国玉玺,眼里尽是讥诮的光,“我遇见了秦午,他在一个虚假的皇宫里做着自己的千载皇帝梦,还有无数死士成为了他的兵马和侍从,若说一切都是假的吧,他宠幸的那些女人又是实打实的普通人,呵呵,这种半真半假,亦真亦假的生活真是让人羡慕啊,难怪秦午沉迷其中乐不思蜀。”
这句话还没说话,帝仲就清楚的察觉到周围的视线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还严阵以待紧盯着他的三个死士齐刷刷转过头望向了唐贤,而唐贤也在这一瞬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帝仲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微妙的气氛变化,心中依然明白了内中玄机,勾起嘴角继续有条不紊的说道:“明明整座流岛哀鸿遍野,土地被魔气侵蚀庄稼粮食大范围枯死,家禽家畜也纷纷染病而亡,唯有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一如从前,令人唏嘘。”
冷汗已经开始顺着唐贤的额头涔涔留下,帝仲默默看着他,指尖一晃勾起一个泡沫轻飘飘的递到几人面前,笑着提问:“唐贤,你说那皇宫里的虚空幻梦能持续多久?”
唐贤咽下一口沫,看着那个泡沫在自己面前“噼啪”一声破碎,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身边的剑客紧握剑柄,看着帝仲手中那柄黑金色古刀,一个传说中的名字赫然映入心中,让他无法怀疑这个人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只能低声追问:“唐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年您曾允诺主公会帮秦午夺回皇位,为表谢意,主公甚至将九龙宝器中的一对凤钗赠送给您,还让我等三人尽忠尽力的辅佐您,您深谋远虑精心策划了三年,不仅使得各路反王相互猜忌失了人心,还高价聘请纯血辛摩族给予最后一击,秦午班师回朝的那一天,我等依照约定向您跪拜,发誓要保护您终生,自那以后,我等守在鹰巢为您效力至今,为何、为何大人会说秦都的皇宫,只是一场幻术?”
唐贤无言以对,万万没想到这场骗局会这么快被人揭穿!
“也就是说……是这位唐爷骗了你们吧?”帝仲笑吟吟的帮他说出了真相,“用一个虚假的皇宫幻梦和一位不思进取贪图享乐的皇孙,编造了一场千秋盛世的美梦,难怪一介盗墓贼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快速发迹,除了从皇陵里偷出来的宝贝,还有你们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为他赴汤蹈火,若非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获得十方会议的席位谋取更多的利益,这场骗局,也许真要骗到他阖眼的那一天才能真相大白了。”
三人一起看向唐贤,保持着最后的礼数齐声质问:“唐爷,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不必再问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们的恩怨上。”帝仲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他将传国玉玺收起,冷道,“我要去苍梧之海的皇陵,你们若有什么疑问,不如带上他亲自去和秦帝说吧。”
三人对视了一眼,剑客毫不犹豫的出手制住唐贤,又对帝仲单膝跪地低声恳求:“望大人能带上我们,重回故土。”
帝仲微一迟疑,不等他回答,又是两束光化之术落在面前。
:皇陵之谜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同修风冥会和萧千夜一起在这种时候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面前,帝仲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风冥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抢话:“你最好什么也别问,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帮忙了。”
单看好友的表情他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帝仲本来也没打算多问,他指着唐贤将刚才的事情相告,又道:“你来的正好,把秦午给我吧,我回苍梧之海看看,你们去南边七界山找到沈眠岁……”
“谷主说了会亲自去找沈眠岁。”萧千夜也是面无表情的接话,仿佛是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是青依姑娘开了口,他才答应的。”
听见风青依的名字,帝仲嫌弃的瞄了一眼风冥,瞥见对方露出了更加嫌弃的表情,风冥翻掌幻化出一个间隙的漩涡,竟然从漩涡里又取出一个漩涡扔给他,不耐烦的骂道:“别看我,你以为我乐意大老远的跑过来蹚浑水?总之沈眠岁我会直接带到昆仑山去,其它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再来烦我了。”
说罢他就脚底抹油毫不犹豫的溜了,帝仲无奈的笑了笑,将关着秦午的间隙收好,叹道:“执意要来,那就不要拖我后腿,走吧,去苍梧之海。”
再次返回九嶷山的时候,他们一靠近苍梧之海,黝黑的海水似有所感发出了低低的悲鸣声,帝仲将秦午从间隙里放出,惊魂未定的末代皇帝直勾勾看着面前的惊涛骇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身处何方的时候,三个死士齐刷刷的跪地行礼,依然毕恭毕敬视他为君王,秦午惊呼一声,失态的伸手指着几人语无伦次的道:“你们!是你们几个!唐贤呢,唐兄在哪里?”
萧千夜将面无血色的唐贤推到他面前,低道:“边走边叙旧吧。”
帝仲微微一笑,将古尘扔给他:“把海水分流,让下方的皇陵显露出来。”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做这件事,萧千夜也没多想直接大跳来到苍梧之海上空,近距离观察之下,海水深处一直有丝丝缕缕的黑色弥漫而出,无数伺机而动的魔物贪婪的允 吸着,露出极为享受的神情,他将全身的力气凝聚在左手,金色的光沿着古尘的刀身逐渐拉长,直至抵达海面的一瞬间竖切直下,顿时波涛汹涌的海仿佛被什么力量凝滞住,像一片巨大的玻璃发出骇人听闻的“咔嚓”声,然后缓缓朝着左右两侧分流,露出了海底尘封千年的大墓。
也是在这一刻,不知什么古老的东西被惊醒,一声低沉的嘶吼穿透所有人的耳膜,让不远处的九嶷山为之震动!
“出来了。”帝仲冷静的脱口,掌下的金线之术如蛛网一般直接覆盖住苍梧之海,他箭步冲出将萧千夜拉回身边,同时不动声色的夺回古尘对着大墓前方一尊石像精准的砍落。
“这是……”萧千夜凛然心惊,发现石像破裂之后竟有鲜血流出,帝仲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低声解释,“是皇陵的镇墓兽,别看它平时像一尊石像,若是发觉有人入侵就会发动攻击。”
帝仲随手一勾将岸边的几人带到皇陵前,这座高大的古墓虽然建造在深海之中,仍是按照皇家的规格极为严谨,镇墓兽被击碎之后,皇陵的大门呈现在众人面前,果然是如秦午所言有一个类似锁扣的机关,他将传国玉玺取出放入,又仔细摸了摸大门上复杂的图案,最终目光凝聚在一个不易察觉的孔槽上:“应该就是这里了,秦午,打开它。”
秦午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他只能忍着痛割破手心将自己的血液滴入其中,明明只是非常少量的鲜血,但真的在汇入孔槽的片刻间将整个复杂的图案全部点亮成红色,中 央的传国玉玺似乎察觉到了来自主人的气息,龙纹微微闪烁,映照着内部的龙血珠透出诱惑的血光,古老的石门在缓缓苏醒,让连接着更深处的所有机关齿轮全部运转,终于,一条悠长的甬道浮现而出,深不见底。
有微风穿行在这座远古留下的墓穴 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犹如哀乐在演奏,三个死士对着甬道再次跪拜,明明没有一丝光,但萧千夜却仿佛能看到有些类似水光的纹路,时而聚拢,时而分散,以无法形容的诡异速度掠过甬道的墙面,帝仲不为所动的看着,笑着望向唐贤和秦午,轻描淡写的道:“你们是熟客,带路吧,免得我乱走迷路,破坏了亡人的陵寝。”
皇陵的结构并不复杂,穿过这条甬道就是墓穴的前室,秦午哆哆嗦嗦的打了个寒颤,这是他为了躲避追兵住过三年的地方,原本有两排高大威武的死士石雕,身着铠甲,一手持盾一手持矛,那是为秦帝打天下的精锐战士,每一个的容颜都栩栩如生,但是现在,石雕碎成一块一块凌乱的倒在地上,尤其是脸更是被砸成了粉末,秦午连连摆手,惊恐的说道:“有人进来过,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我没有破坏过皇陵,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大哥!”剑士一步上前,抱着其中一个石雕的碎片哀痛不已,他的目光赫然闪过狠辣的杀气,毫不犹豫的转头盯着唐贤质问,“传国玉玺一直在你的手中,除了你没有人能避过镇墓兽进入皇陵,你、你还回来过!?”
伞女和青衣术士也死死盯着他,唐贤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又被伞女以剑抵住了腰,咬牙质问:“说,到底发生过什么?”
唐贤咬了咬唇,自知进退两难回天无力,只能如实交代:“秦午昏庸无能,贪图享乐沉迷美色,朝中尽是奸臣佞党图谋不轨,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国家必将灭亡,但是我知道苍梧之海深处有一座神秘的皇陵,那里藏着千年前秦都开国大帝的无数珍宝,所以我一边和秦午称兄道弟,一边也在借机调查皇陵的开启方法,可惜苍梧之海魔物横行,皇陵附近更是有强大的镇墓兽守卫,即使我出身盗墓世家,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我一生虽然盗了许多墓,可惜运气欠佳从没挖到过好东西,这座皇陵我势在必得,终于苍天有眼,各路反王揭竿而起,叛军很快攻陷皇城,秦午如我所料的那样带着我送给他的罗盘一路往北方的九嶷山逃跑,他是秦帝的子孙后裔,又抱着传国玉玺,无论是海中魔物,还是陵墓前的镇墓兽都会主动避让,他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就那么在血脉的庇佑下进入了皇陵,我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我假意救他,让他帮我打开了皇陵的墓门,终于、终于进入到这座千载难逢的大墓里!”
他咽了口沫,因为狂喜和亢奋和遗忘了刚才的害怕:“进入皇陵之后,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了秦午,这个懦弱无能的昏君,他竟然还对祖先保留着一丝敬畏,一直躲在前室没有进去后方的棺椁室,我发现这里两侧的雕像栩栩如生,但仔细检查又发现确实只是石雕,不过是在额心处以死士身前的血液印刻咒纹,以至于这些石雕保留了身前的衷心耿耿,依然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旧主。”
“秦午本来就是个草包饭桶,我没必要这么快暴露目的和皇陵里数不清的死士为敌,所以我假意救他,还安慰他不要担心,说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会帮他夺回皇位,秦午对我深信不疑,还和我商讨方法,我故意给他制定了计划,然后为难的告诉他此方法最难实现的一步就是高价聘请辛摩,因为纯血的辛摩极为罕见,性格又孤傲自大,只怕一般的金钱未必能让其心动。”
“果然不出我所料,虽然秦午是个废物,但这句话真的传入了秦帝的耳中,到底是开国大帝,他自然不会被我三言两语糊弄,于是暗自以灵力传音,让我独自进去棺椁室。”
秦午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要撇清关系,唐贤冷哼一声,即使明白今日的自己必是在劫难逃,语调里仍是有一丝难掩的自豪:“我知道秦帝想试探我,但我怎么说也是这一行有名有姓的人物,既然墓主人大开方便之门,我岂有放弃不入的道理?我发现这座皇陵看似结构简单,实则墙上的壁画,甬道里的石雕,甚至那些千年不灭的长明火都暗藏玄机,稍有不慎就会有衷心的死士杀出,好在我装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没有动皇陵里的任何东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开国大帝,秦力。”
“秦帝还活着?”帝仲不由蹙眉,“流岛上的人类会因为流岛自身的灵力影响生命长短不一,但诸如箴岛那样受到上天界影响的地方其实是非常少的,九嶷山确实人杰地灵,但不至于能让普通人拥有一千年的生命,秦力怎么可能活着?”
唐贤看着三个面容凝重的死士,冷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秦力还活着,如果按照正轨皇陵的结构,后面应该就是摆放秦力棺椁的地方,但其实后方并没有棺椁,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奇怪湖泊,秦力就漂浮在水面上,能阵眼能说话,但是好像不能动,他最忠诚的九个死士守护恭敬的半跪在湖边,面朝湖水,背后就是传说中的九龙宝甲。”
“湖泊?”帝仲和萧千夜同时脱口,脑子里同时想起一个熟悉的画面,帝仲忍着震惊再次用点苍穹之术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座流岛,不由叹息,“难怪我试图用古尘强行破坏皇陵的时候曾感觉地基产生过震动,原来这座皇陵真的是在稳固流岛的地基,但以我刚才的观察来看,除非有人破坏造成重创,否则这些裂缝并不会引起碎裂坠天。”
“此话当真?”三个死士齐齐开口,忽然朝他跪拜恳求,“若真如大人所言,希望您能救主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