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清一讶:“爹要收卫家老四当学生?
午后的穿堂风清爽怡人,韩端郑重地点点头:“你听说他和宋家老二的事了吗?”
“听说了。”韩素清道。
如今上林县在白鹭书院念书的人哪个不知道文官家的宋才子和武官卫家的儿子们吵架的事,宋才子想欺卫家的儿子们听不懂“嗟夫”“哀哉”之类的话,叫他们当街丢大人,却没想到泥腿子卫家的儿子们改换跑道了,人家的小儿子卫景平偷摸学文,不仅听得懂,还一一给他怼了回来,叫他闹了个好没脸。
如今都快成上林县的笑柄了。
“那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韩端道:“未曾拜师便能略通文字,光是这份聪慧和好学就是旁人所不及的。”
远不止他上次乡饮的时候见卫景平那会儿以为的那孩子只是机缘巧合认了几个字而已。
当初单看卫四这孩子的时候,韩端顾虑他的出身,但当卫四和宋玉临放在一块儿相较的时候,这孩子的机灵老练沉稳啊,一下子让他有点上头,与天赋心性一比,家学渊源之类的又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了。
那天韩端重重地拍了三下桌子,当即就下了收卫景平为学生的决心。
他再不主动下手,说不定别人就要下手了。
韩素清不以为然,心道:卫四不过一介小武夫尔,他爹一时心血来潮收了徒,就等着以后悔不当初吧。但见他爹如今对收卫景平当学生一脸的坚如磐石,他只好无奈地道:“那儿子先恭喜爹收了个可造之才。”
韩端摆摆手:“此事先不要张扬出去,等你妹子的婚事定下来再说。”
等韩素衣和宋家的婚事订下来,就算他收卫景平为学生,她也得给他知道分寸收敛着,就不用想嫁给卫景明这回事了。
“爹,”一个淡粉色的身影从外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进门带着哭腔道:“我不要嫁给宋大公子。”
是韩素衣。
“儿女的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韩端皱眉看了她一眼,面色如冰地道:“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就是不要嫁给宋大公子。”韩素衣执拗地道。
韩端望着女儿那双漆黑的眼瞳,一个恍惚想起来过世多年的结发妻子,不由得口气软了下来,好声道:“爹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素衣,就算你不嫁给宋大公子,爹也绝不会同意你嫁给卫家老大。”
提到卫景明,韩素衣脸红了,低头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非要嫁给他了。”
说完,她捂着脸跑了。
韩素清皱眉道:“素衣她不愿意,爹还是先不要擅自答应这门亲事为好。”
自小娘亲就不在了,爹又忙着读书举业,经常是他们兄妹二人互相作伴,他打心眼里看不得韩素衣委屈的。
亲儿子这一劝反而有些拱火,韩端不高兴地道:“难道你也想让你妹子嫁给一个武人的儿子?”
韩素清知道他老子的脾气,遂明哲保身:“我不想。”
“那你给爹出个主意?”韩端眨巴了一下老眼:“让你妹子死了嫁给卫家老大那条心。”
“爹不如把‘素衣的亲事’和‘收卫家老四当学生’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想想,”韩素清想了想道:“从卫家那边想办法。”
韩端一琢磨儿子的话,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你是说,拿收卫家老四当学生为条件,让卫家老大答应不再和素衣来往?”
作者有话说:
当事人平哥儿:……听说我征服了韩秀才?!他想吃回头草?
胡麻饼
◎在上林县,走哪儿都能被人称呼一声“顾先生”的,不是顾世安又是谁。◎
让卫景明出面拒绝韩素衣,女儿家面皮薄,哪儿受得了被心上人说无情的话,大概扭头回去就绝了嫁给他的心思。
妙哉。
对呀,他怎么就没想到。
韩素清:“还有卫家老大之前为爹解围的人情,也可用‘收学生’一事抵了。”
韩端不住地点头:“你提醒的对,我收卫家老四当学生师出有名啊。” 是啊,收卫景平当学生,授之以诗书,这不就是一件天大的正经事吗。
难道还抵不了当年卫景明帮他的情分吗。
“等爹收了卫家老四,”韩素清道:“再答复宋主簿那边不迟。”
先让卫景明出面断了韩素衣的念想,说不定她就同意同宋家的婚事了。
宋家,终究比卫家强。
“吾儿想得周全,”韩端欣慰地道:“为父不及你呀。”
韩素清谦逊道:“父亲为人太过厚道,因此才没想过这层。”
这话叫韩端听得心头舒坦,一场谈话最终以父慈子孝收尾。
韩端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想起那天提醒过卫景平,每天早上五更天,后山那个姚疯子都在大石头上蘸着清水写字,可去观摩学习,不知卫四那孩子听进去了没有。
不行,明天他要起个大早,进后山去看看。
次日一早,旭日东升,东方浮出一大片奶白色。
韩端进了后山四处没有看见卫景平,心道:看来那孩子没有听他的。他遂一屁股坐在树下,有点失望地看着姚疯子在大石头上挥毫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