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2)

骄阳融融,水滨上雾气流散,渐渐露出极近水面的黄木板桥。阳光强烈,树影斑驳寥落,桥上少年乌发青绫,沐浴在袅袅绕绕的光雾里,眉眼漂亮不似凡人。这会儿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脚踝,烟萝锦袜丝毫不见停顿,任由他半屈指腹轻缓勾拉着,一寸一寸往上,遮住雪色。

魏山扶亸袖起身。

树荫遮住少年脸色,正如无人窥见衣袖中发颤的手。

他滚了滚喉结,慢吞吞道:“好了。”

春秋

临近晌午,公主府。

小庭院阳光甚好。

庭中琼花葳蕤,举目望去,纷纷扬扬的白花随风轻摆,簇簇拥拥一团,不时洒落一阵清香花雨。它们打着小旋儿,轻悠悠飘入廊下桌案。

此时此刻,那张紫檀木案上堆满鲜花,素手擀面的女子面色娴静,额间隐有薄汗。

“殿下,司将军那儿传了口信来,说是郡主一早就去上学了。”有亲卫停在远处禀报事宜。

萧望舒顿手,垂着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她淡声道:“去学宫请……”

话没说完,一旁久未开口的男人拦住了她。

“我劝你别。”

“她已经十二日未归府了。”萧望舒抿唇,“就不该听你的放任她下去。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今天是她生辰宴,再怎么我也得把人提溜回来。”

廊下男人凭栏倚坐,长腿半屈,他手上正握着一截初见雏形的木头,闻言挑了挑眉,“是谁之前说’儿大不由娘’,琢磨了一晚上还是选择尊重女儿?”

“……那是你油嘴滑舌诓我应下的。”

“若非心有此念,我这舌头还能震住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萧望舒身子微僵。

似没注意手不干净,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妄图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

“她已经不小了。”萧望舒脸色正经对他说。

男人却慵懒散漫回了她一句:“她还小,她还是个孩子。”

“……哪有十三岁的孩子!”

“我闺女就是。”

萧望舒头疼起来。

她揉着额角,据理力争:“我在她这个年纪时已经开始议政了。不说通达天下,至少也要知悉一二朝政琐事。可你看看,上林苑那事一出,她就活像吓破了胆,天天缩在阿衡那儿宁肯练武也不回府……对,听说她前些时日学也没上,真不知道她是怕在平就殿碰见谁!”

越说越生气,萧望舒一拍桌案,激得白灰扬散,白蒙蒙的面尘霎时将她兜了个彻底。

好整以暇观赏多时的长孙无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放下木雕,白袍从朱栏拂过。脸上犹带星星点点面粉的美人尚处愣怔,似是仍没反应过来刚刚闹出的这场笑话。待人走近了,干燥熟悉的气息贴紧颈侧,男人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刮蹭掉她眉心额角上残留粉团。

萧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她到底闹了多久的笑话。

她不由侧目,清凌瞳孔倒映出他近在咫尺的眉目。

“……你就这么看我蹭上去?”

“嗯。”他靠得极近,下巴枕在她肩头,懒懒应一声也会震颤着她肩窝酥痒发麻。

这会儿,大抵是觉得躬身有些累了。长孙无妄顺势坐下来,环住她细腰,屈着长腿,漫不经心又续上一句话:“玄玄无论怎样都好看。”

萧望舒不自觉微屏了呼吸。

她往前挪了挪,试图再回到原话题:“午时快到了,她今天必须回家吃饭。”

“吃,当然得吃。不过不是现在。”他一手环得更紧。

萧望舒拍开他手,扭身怒目:“我在说正经的!”

眼见她动上怒,长孙无妄只能无奈停一停手。

他缓声劝道:“阿蛮自幼与你不同,她未长于深宫,并不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如今逼得太紧,反倒会让她生出逆反心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萧望舒沉默垂眼。

男人摩挲着她颔尖,轻揉慢捻不紧不慢。待人不耐烦抬起眼后,他笑起来,俯身吻了吻她鼻尖。

“这些事都急不得,咱们得慢慢来。”

……

“你怎么什么都做得比我好。”

魏山扶讶异抬眉。却见她倚着木柱,屈膝抱腿,神情很是落寞。阳光落在她毛茸茸发间,那粒小红果安安稳稳躺在那儿,分毫未动。再往下,是她雪堆似的肌肤……恍惚又浮现方才沧池春景,少年似被灼烫了眼睛,慌忙移开视线。

艳阳西行,树影徘徊。

他张望四周,一边庆幸板桥边这棵树生得极好,能遮去脸上突如其来难以消退的燥热;一边又掩饰性地抬起手,不住摩挲下巴。

等到空气似乎变凉了些,少年清咳着说道:“咳。我比你大两岁,做得比你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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