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郡主不是很喜欢这花儿吗?府里花匠再养养,明日还能看两眼的。”
长孙蛮下意识收回手,摸了摸鼻尖,“……谁说我很喜欢这花儿。”
春娘察觉出她的不好意思,抿着唇笑道:“是是是,您不喜欢。是奴婢看着喜欢。”
喜不喜欢这个事——
长孙蛮自己都还没想清楚呢,怎么又能给别人说得明白。
看见春娘脸上万分熟悉的姨母笑,长孙蛮自觉闭麦。
她坐起身,转头谈及另一个话题:“结萤和姜媪这两天怎么样?”
说起这两个人,春娘脸上喜色一收,怒气说来就来,“她俩就知道在柴房里抹泪!见天哭自己冤枉冤枉,事情做都做了,到这会儿却说冤枉?!要我说,不如把她俩扔进府里地牢,给她们尝尝咱们公主府的厉害!到那个时候看她们还冤不冤枉!”
长孙蛮无奈摇头:“事情已经很明了的不是吗,冤有头债有主,杀了她们没有用,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那些幕后主使者。现在他们被我爹娘拉上了黑名单,这几天府里忙得不可开交,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
春娘叹息:“您太仁慈了。”
“不,这不是仁慈。我只是希望她们接受到的惩罚是合理应得的。”
“怎么个合理应得法?”
长孙蛮想了想,打开膝边书箱,拿出纸笔唰唰写了一页,又让春娘拿来她的小印。
春娘见她一通操作,甚至于还搬出了郡主印玺,不免有些吃惊:“郡主,您这是……”
长孙蛮搁笔,稳稳印上小印,“让亲卫带着这封文书,压上姜媪结萤前往廷尉府,就说这二人犯了刑律,但罪不至死,劳廷尉府收押大牢。至于关几年……我的建议是年即可放出。”
……
谁也没想到萧望舒来得时候就是这么巧。
门口婢女正凑在一块儿说笑,一抬头盯上几步之距淡笑不语的长公主,顿时吓得心肝猛颤,慌不择路嘭地一声跪倒在地。
正有人要通传一声,也被萧望舒拦下。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那群婢女,问:“你们刚在说郡主什么?什么花儿?”
婢女战战兢兢,顾不得冷汗直流,抖着声音道:“回回殿下,是、是前些时日郡主捧了一株花儿回来,奴婢们见郡主喜欢,便天天仔细养着。这几日,郡、郡主下了学都要看着花发呆好一会儿呢。”
“前些时日……”萧望舒琢磨两息,“具体是哪一天?”
被问及这个问题,婢女们纷纷闭紧了眼睛。有胆大者受不住磨人气氛,纠结几下就磕头回道:“三月三上巳,郡主下午出去了。”
萧望舒眼眸一凝。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什么花儿。”
“……是、是芍药。一株紫色的芍药花。”
春娘刚拿了文书正要匆匆出去找人,结果一走到院门口就见到仨婢女跪在地上,以及面色不是很好的萧望舒。
“殿下。”她少不得要留下来给这群小丫头描补两句。就是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错事,怎么直接跪地上了。
哪里知道,萧望舒一开口差点噎住她喉咙。
萧望舒走过来,轻轻抽去她手里折好的文书,“春娘,上巳那日郡主去见了何人?”
春娘并不知道长孙蛮处理这事儿征得她娘同意没,故而当下萧望舒拿走文书,她心里着实颤了又颤,“听郡主那日提了一句,似是魏郎君。”
翻动文书的手一顿,萧望舒静静抬眸,笑了笑:“魏郎君……魏家嫡长孙?”
“……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抹笑意下,春娘不自觉头皮发紧。
萧望舒却没再说话了。她只看了片刻文书,又递回给春娘,淡声道:“好了,有什么要办的事就赶紧去吧。孤过来一事,不必让郡主知晓。”
……
魏山扶这两天很是春风得意。
连自家老头子催促吆喝他赶紧出去谋差都变得顺耳许多。依他爹老狐狸魏崇所言,御史台、中央军营、少府哪哪儿不是有人有关系,他再怎么挑三拣四也好歹摸瞎一个赶紧走马上任,免得空有一个“晋陵君”的虚名却啥事不干,很容易被人盯上横生波澜。
对此,魏山扶却觉得他爹这是焦虑过头了。
他脑袋顶上一个硕大的长安魏氏,已经足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了。
可偏偏有些事情它有自己的想法。
萧望舒能亲自来找他一趟,实在出乎魏山扶的预料。
彼时天色黄昏,魏山扶刚从平就殿那儿拐弯出来。今日他不太凑巧,扑了个空,听东殿里的同窗说酉时五刻长孙蛮就被府里人接走了。没有达成送人放学回家的每日任务,魏山扶心里很不得劲,叼着根青草就晃悠步子往宫门挪。
一拐弯,步入长长宫墙,半中央停着一辆玄色银纹的车辇,周遭侍立五六个侍人。
能在宫里乘坐车辇畅行无阻的——除了当今陛下和长公主殿下萧望舒,别无他人。
萧定霓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在这儿拦他。魏山扶眸子一眯,呼吸间就猜出了来者何人。
那方显然也看见了他,立马有侍人小跑过来,对他躬身道:“郎君,请上前一叙。”
魏山扶咬了咬青草,嘴里蔓延出微微苦味儿。
萧望舒没有多跟他废话。她撩开幕纱,高坐在车辇上,清冷眼眸低垂,睨着他:“郎君一别多年,可还记得当初同孤说过的话?”
“当年我说过挺多话,殿下若问我是否记得,我恐怕……”
“魏郎君。”萧望舒轻笑,“聪明人装糊涂,那就没意思了。当年你与阿蛮遇险幽州,孤曾想遣你回长安,可那会儿你说——”她停了停,笑意不达眼底,“郎君想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