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不反驳,只眼巴巴看他——
于是一盏茶的时间后,她如愿洗到了热水澡。
卧房旁侧有间小室,室中是个木质浴桶。
江白砚为她温好热水,守在门外。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施黛身心俱疲,一边擦拭血污,一边在朦胧水雾里胡思乱想。
究竟怎样,才可以彻底压制江白砚心中的恶念?
连阿狸都对这场心魔境一无所知,关于如何遏止邪祟,她目前没什么头绪。
万幸,江白砚保持着清醒。
两个人待在一起,总好过施黛独自一人茫然无措。
蒸腾的烟气徐徐袅袅,指尖触上浴桶中微烫的水流,热意顺着经脉,直直淌进心口。
自始至终,江白砚没伤她害她,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
心魔里的她,明明让他那么难过。
许是被热气熏到眼睛,从眼眶里落下几滴晶莹水珠,心底像藏了块烧红的铁,烫出一个小小的洞。
施黛抹了把脸,转动目光。
浴桶旁,是江白砚放来的药膏。
她受的全是皮外伤,但道道痕迹血肉模糊,瞧上去骇人,实际也挺疼。
把伤药涂上身前的血痕,施黛脸色煞白,又嘶了声。
她怕疼,药擦得磨蹭,约莫一柱香后,才迟迟打开小室的门。
江白砚就在门边。
他居然也清理了血污,乌发湿漉漉搭在肩头,垂首抱着断水剑。
让施黛略感惊讶的是,他穿了件黑衣。
见她出来,江白砚投来淡漠一瞥。
施黛把装盛药膏的瓷瓶递给他:“你自己的伤,上药了吗?”
江白砚的宅子里没有女子衣物,施黛沐浴后,穿了他的衣裳。
很大。
颈下的肌肤暴露在外,因在温水中浸泡过,泛出粉融融的薄晕。浅粉漫延,攀上她修长侧颈,连带面颊也隐有桃花色。
施黛觉得新奇,晃了晃过长的袖口,跟唱戏似的。
她只穿着里衣,双眼像被清水濯洗过,澄澈干净。
江白砚只看一眼,挪开视线:“中衣与外衫不合身?”
春夜太冷,只一件里衣不够御寒。
施黛破天荒地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后背的伤,”她小声说,“我擦不到。”
妖邪狡诈,与它们对上,遭受偷袭居多。
她的伤势多在身侧和背后。
背上疼得厉害,偏偏施黛看不见伤势如何,心里发怵,药也没法子擦。
施黛轻声叫他:“江沉玉。”
语气软而柔,撒娇似的,像羽毛撩在耳边。
江白砚闭了闭眼:“……去床上。”
这不是拒绝的意思,施黛当即咧开嘴角,步履轻盈迈去床边:“你先别转身。”
她给江白砚擦过好几次药,这是头一回,在他眼前袒露后背。
要说不害羞,当然是假的。
里衣宽大,她小心往下褪了一半,在床榻趴好:“好了。”
江白砚的动作有刹那停滞,长睫倏颤,依言转身。
施黛穿着他的衣裳,前身藏在被褥里,趴伏榻上。
腰身之下的双腿被白袍遮掩,她不自在地蹬弄几下,露出一截纤细漂亮的脚踝。
湿濡的长发拢在一边,如云墨逶迤于侧肩,是对比鲜明的黑白两色。
江白砚眼风下掠。
她从小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即便受伤,也有上好伤药祛除疤痕。
少女肌肤白皙如雪脂,侧腰纤秾合度,可惜几道一指长的伤痕凌乱交错,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