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2/2)

杜掌柜这才全明白过来,也觉得小娘子真是聪慧。

簪缨见小舅舅果然与自己心有灵犀,又被夸得受用,眉眼含光,清媚毕现,唇角的笑意更明显了。

她暗戳戳地得寸进尺,将手边的汤盅用一根手指推过去。

卫觎瞥下睫梢,那根纤白的手指在细润白瓷的对比下,丝毫不逊色。

他看着那半碗她吃过的甜汤,不是不知她打的算盘,只想:谁家千娇百宠出的小闺女,舍得让她如此小意主动,但凡她恋的是其他男人,他早已将人痛揍一顿,绑到阿奴跟前赔罪。

偏这混账是他。

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真是怕,而今承诺她一时之甜,将来,留她一个人吞咽苦果。

可倘若,那个男人不是自己,让他亲眼看着她同旁人这般亲近甜蜜,他就当真受得住么?

卫觎转开视线,“都吃完。”

“吃不下了。”簪缨因圆满布示出了寻药的信息,对此期冀甚大,心头开怀,比往日更忘形几分。

她小脸无辜,声音更糯,“小舅舅,帮帮我吧。”

卫觎喉结一滚,沉稳地端起银耳羹吃起来。

杜掌柜拿手在额心一遮,后知后觉地想,他回屋去找阿任可好不好,何必多余在这杵着!

遂悄无声息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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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止是守信之人,回到寿春后,他着手便开办簪缨列出的三件事。

原在刘樟手下的各级官员,自然不愿意新官一上任就启用寒人,更怕这把火烧到自家身上,纷纷上谏。

谢止力排众议,其后嘴皮磨破,以自身担保风险,好歹说服了江洪真。

龙莽收到消息后,便立刻带领兄弟们去往城郭村落,结成卫队。

乡人初见兵人,不知所以,人心惶惶,谢止特写了官府文书,又配备文掾随军向乡民解释,由此将此事渐渐铺展开去。

而民间但有一二分才学的学子,则奔走相告,太守访贤,各家各户都在四处打听“金鳞薜荔”是什么东西,轰动一时。

在此期间,簪缨几经思索,将傅则安派去了龙莽身边。

他做个账房先生也好,军师也罢,读书人脑子活,能对草莽出身的义兄有个帮衬。

她自然知道义兄的脾气并非好相与,能不能磨合好,便看傅则安自身本事了。

二来,等她离开豫州,至少有个得用的人留在此地互通消息。留下蹈玉,她是舍不得的,傅则安既表忠心,又再无退路,她不用白不用。

虽说她对此人已没了兄妹之谊,可当看见那头刺眼的白发,她还是不由避了避视线。

“不妨染了吧。”

这是她少有当面与他说话的时候。

傅则安原本想留在她身边帮衬她,哪怕远远做个文书记室也好,但簪缨既要他走,他愿意依言,目光轻动道:

“多谢阿——女公子关怀。”

“不是关怀,”簪缨淡道,“你如今名义上是个死人,如此太显眼。好不容易留住的命,别丢了。”

她信谢世兄是个君子,即使察觉此事,必也明了傅则安并未假传圣旨,而是背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过去了。

但上头不究,下面的关系却错综复杂,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傅则安便不多言,不敢抬头久看她,转而轻问:“樊氏,留吗?”

簪缨眸光微深,心道好敏锐的

心思,道:“樊氏断臂求活,看似消停了,未必不记恨在心,日后翻出波折。阳平郡的二等世家不在少数,往常皆被气焰嚣张的樊氏压住一头,岂有不怨之理?万只白蚁,能食大象,何况一个樊家?”

傅则安会意,“谢太守同出身世家,不好过他明目。此事我会为女公子办妥。”

簪缨见他微躬身形,答应爽快,产生一点恍惚。

想说什么,终究未语,只道:“去吧。”

沈阶过后闻听此事,却是咀出了几分意思。

当日傅思危到樊氏府上说项,听闻樊氏族长折服于他口才,不以为忤,反而感激涕零他一语惊醒梦中人,救樊氏于水火。

此时再把这脏事丢给傅则安去做,他便从解救世家于危难的人,变成了两面三刀,心黑手狠。

江左第一伪君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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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军营。

这里的军户受樊卓那恶霸欺凌久矣,宜昌公主一来,他们本以为已是上天开眼,不想没过多久,威名如雷贯耳的大司马竟也来到这小小城隘。

大司马拨冗到营场训兵三日,军中士气为之大振,人人敬服。

这一日,牙门将邱芥轮休,从军营出来特意去了趟街铺,满手老茧的年轻汉子将手在衣摆上反复擦了擦,精心挑选一支小米珠钗,带回家中。